侍卫显得有几分为难,回道:“良娣娘娘不必担忧,只是太子殿下要办些事情罢了,您放心,属下会寸步不离地守着这里。”
什么事情会发出这样惨厉的声响?凌安心里警觉起来,可是又隐隐猜到了,忍不住有些胆寒。
不知道肃国公府会不会有事。
前厅里,该杀的人已经杀的差不多了,德康帝和皇后娘娘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能望得见底下发生的一切,可是身边的侍卫和宫人们却全都换成了太子安排的。
一场酒宴,里面却是穿肠毒药,因为都是分席而坐,所以下毒很是方便。
当中不乏一些几十年在朝为官的肱骨大臣,只不过他们是坚定的二皇子派。平常太子也想下手的,只不过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正好,虽说不是一网打尽,但也都几乎断掉了二皇子的左膀右臂。
来的这些宾客,都会携带一些家臣和侍卫。
不过现在,也早在太子的围剿下基本被杀了个干净,一些大臣的家眷,尤其是女宾,没有饮下毒酒的,此刻都被软禁了起来,日后用于威胁人也是好的。
这场杀戮持续了很久,太子殿下立在那里,全程静静看着,偶尔发号施令,眉眼之间总是一派淡漠。
可惜他那个狼子野心的弟弟没来,不过也蹦哒不了太久了。
此刻他已经派出人去,不论如何,也要提对方人头来见。
太子殿下很会藏拙,手里面捏着精锐,从来不肯投放前线战场,这场内斗倒是终于实打实展现了他的能力。
德康帝看到这一切,既悔恨又痛心。
是他看错了!原本以为长子的脾性是最温良好拿捏的,却没想到是自己看走了眼!
他嘶哑着声音开口:“孽子!这皇位迟早是你的,你何苦要用这样的手段?”
“因为儿臣等不下去了。”太子冷静开口道,倒是不吝于表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父皇霸占着这个位置太久了,明明才能平庸,还总是沉溺于过去的痛苦与仇恨,总觉得人人都欠了你……大楚到了如今地步,你敢说你就没有错么?凡是真能反思自己错误的,罪己诏都不知下了几回了,可是你呢?”
“若当年是广平王继位,恐怕大楚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德不配位,早该下场。这江山要么就给儿臣,要么给二弟,谁来治理,恐怕都能胜你一截。”太子毫不留情地戳破德康帝心里最脆弱的那点,“不过,孤也没办法做到完全的不忠不孝,等孤登基称帝之后,会奉您为太上皇,您就居住在沉祁宫,好好颐养天年吧!”
说是颐养天年,实则恐怕就是软禁。
德康帝暴跳如雷:“尔敢?轮得到你替朕做主么!?朕还没死呢!”
太子心里却只觉得快意,薄唇轻启道:“送太上皇去后面宫殿里休息。”
这些宫人们如今很清楚谁是得势的一方,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一左一右将德康帝强行架走……皇后一开始还抹着泪,现如今见皇帝不在,也不装了,先是夸奖了他行事雷厉风行,又多次嘱托道:“皇儿,待你得势,一定要杀了那个叶贵妃那个贱人!”
叶贵妃是二皇子的生母,姿容艳丽,平时最受德康帝宠爱,皇后与之斗了一辈子,心里恨毒了她。
一个女流之辈,太子其实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可母亲却这样记挂。他面上露出点不耐之色,只随口应付:“知道了。”
……
金陵这一夜的大动乱几乎将整个朝堂都颠覆了一遍。
当晚,本来二皇子接到消息,已经逃了出去,但还是被人半路截杀了,血淋淋的人头也被提了回来。
最关键的人物已经解决了,太子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彻夜未眠,也终于有了倦意。
天快亮了,这是黎明前最后一点黑暗。
“殿下,你去小憩一会儿吧,若有什么事,属下会立即通报您。”亲卫们看到他眼底淡淡的乌青色,于是出声提醒。
其实也休歇不了多久,顶多就半个时辰吧。
早朝肯定是上不了的,他还得劝说德康帝写下退位的诏书。休息,的确是很重要的,接下来几日,恐怕又得不眠不休地处理好多事情,身体若是扛不住,一切都白搭。
太子点点头:“也好。”
他有自己的寝居,可他路过了那个地方,没有进去。
孔筝筝的宫殿倒是离得很近,连身边内监也建议他过去看看,眼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孔侧妃又在坐月子,内心肯定惊悸不安,需要人安慰。
可是太子在殿前,连脚步也没停留:“下次吧。”
他选择去了凌安的寝居,不过有些远,耗费的时间也有些多,天快亮了,星星舒朗,颜色也格外黯淡。
明明夙愿得以所偿,他该高兴的,可是有点笑不出来,甚至很失落。
宫人们想要进去通报一声凌安,被他拦下了。
“孤进去看看,良娣她睡下了么?”
“估计还没。”宫人们回答道,“娘娘听到了前面的动静,有些不安,而且两个小郡主也都在她身边。”
她那养女才点点大,也不知道为何,奶娘一抱离就会哇哇大哭,凌安有些不忍,遂让人把摇篮就添置在她的床榻旁边。
奶娘趁机又喂了些奶,小郡主才甜甜睡着。
锦儿毕竟也是个不大的孩子,最是贪睡,还非得和凌安黏在一处,就在床的里侧。
而凌安被折腾了许久,这会儿精神得很,只靠坐在床上看书。
太子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翻书页,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接近。
直到他轻咳一声,凌安像是被吓到一样,书从手上跌坠下去……她手忙脚乱地去捞,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都睡了?”太子声音极轻。
“是啊。”凌安神色软和下来,合上书页,揭开被子一角,一点点挪动下来,生怕惊醒了她们,“殿下是过来看小郡主的吗?她特别可爱。”
聊起别的东西的时候,凌安显得和善亲切,为了防止风吹到,摇篮上还加了一层透气的纱幔,凌安蹑手蹑脚地打开其中一侧,层层襟被下,小郡主一张才拳头大小的嫩呼呼的小脸儿露了出来,小拳头还紧紧攥着,抵在了脸上,硬是挤出一座矮矮的小肉包来。
她说得没错,的确可爱得紧。
太子神色温柔下来,抬眼看向她,她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露出一丝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