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荣嘉低声,唤了她的名字,认真地看着她,“你其实不必想这么多,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不想你因为情势受委屈。”
这些凌安当然知道,可她心里其实并不委屈。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她不愿他失了人心,功亏一篑,所以此事,还得往后压一压。
她执意如此,荣嘉也不再强求,于是婚期稍延,皇后之位也空置着,这才堵住了新朝廷众臣民的悠悠之口。
凌安倒住在了燕京的行宫当中,这里的一切要比金陵简陋,不过好在她也是过惯了苦日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快。而被孔丞相送来的肃国公一家,也被荣嘉安排了府宅住下。
安家兄弟二人自然乐意过来效力,琼华公主也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跟着两个儿子,她还算个聪明人,知道眼前的局势,所以到了这里以后,也绝口不提自己是大楚皇室公主的事情,况且政局上的事情,她个妇道人家本来也没掺和,所以荣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此外,安逸清还想了办法,带着瑞珠姐弟也来了大梁国,此事他原本没想起来,还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直央求着,这才差人去办。不巧的是当时新晋的探花郎韩沥也在瑞珠家里,这等隐秘事情本来是要避开外人的,谁知瑞珠转头将这消息告诉了他,让他考虑一下是否该“弃暗投明”。
韩沥这人脑瓜子清晰,想到如今一派颓势的朝廷,又想到自己老家的县镇早就被梁王军队给打了下来,两国对峙消息不通,他正十分担心……而今的大楚,已经不是他理想中的国家,弃便弃了吧。
当然,他的加入让安度清气出个好歹来,这一路上走得急,他好几次刻意想将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书生丢下,但是瑞珠总挂念着韩沥,所以一直没能得手。
他们到了燕京之后,荣嘉特地设了家宴款待。肃国公与琼华托辞身子不适,没有前来,所以到场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辈,就连韩沥都特地叫上了。
他如今已经是九五之尊,打下的国土与大楚平分秋色,说实话,这身份上存着巨大鸿沟,安家两兄弟倒还好,韩沥瑞珠这等本出身平民的人,跪下之后,一时间连头都不敢抬。
凌安还在梳洗没有过来,荣嘉亲自下席,一一将他们搀扶起来,只不过各个都十分拘束,大气都不敢出,被他搀起的时候,更是受宠若惊。
好在他过去与人交际惯了,便从年纪比较小的狗娃入手,轻轻笑着道:“狗娃,见了师父怎么连句话也不肯说?”
师父……狗娃浑身一震。
荣嘉确实指点过他几招,那时他想真心诚意喊那少年师父,可是荣嘉不让。那时候狗娃心里还在想,是不是因为他太低贱了,所以荣嘉才不愿意……
可如今,那种感觉荡然无存,只有故人重逢的喜悦。他的身份变了,可心没变,狗娃抬起头,忽得就有些憋不住了。
“呜哇师父!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他现在正是破锣一般的嗓子,人也比较朴实率真,嚎哭起来的时候,刚到园林门口的凌安都被吓了一跳,好奇地问云酥:“什么声音?”
云酥歪着头:“是鸭子吧?”
主仆两一个都没在调上,涯月满脸黑线。
直到凌安过来,气氛才缓和。瑞珠本来心里紧张,她不熟悉荣嘉为人,一直拉住弟弟不要冲撞了他,好在年轻的皇帝并未责怪,还说一段时间不见,狗娃又长结实了。
凌安与瑞珠关系好,两个人一见面就拉着手打量彼此,低着头似乎有说不尽的话。
安度清看着妹妹和瑞珠,心里面酸溜溜的。总之瑞珠现在对谁都还好,就是对他视而不见。
既然是家宴,荣嘉不想谈论国事或者其他,况且这些人他也基本上认得,除了韩沥,安逸清好好替韩沥引荐了一番,说他科举时的策论写得极好,比朝廷里很多文臣见解都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