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想想:“人族有援兵吗?”
“怎么没去搬救兵?”说完黄老伯捂住胸口,痛心疾首:“最能够帮助我们的邻国那时却正值夺权内斗,分身乏术。”
“那兵力上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黄烈怏怏。
“那战场呢?平原具体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咱们人少就更要斟酌兵力调度。这平原狭长、贫瘠,其上植被低矮,无掩体。唯一能借势的是一处凹地。平原有这样一处,这里左右山体嶙峋,向内聚拢,形成一条狭促的走廊。我们的所有赌注就在此地。”
“为什么?对方人数众多,不怕被包住一举歼灭了吗?”秦苍看见地上黄烈用泥土垒的“走廊”头大尾细,如一小蛇蜿蜒而过。
“恰恰相反,这次龙族的爪牙没有逃过人族的‘钳子’。”黄烈得意一笑,佝偻的脊背看起来多了那么一、两分直挺,继续道:“那时那地,龙族最主要的阵型是这样的:弓弩手在前排开拓清前路,再来,队伍横向排列,当间是持斧的软甲步兵,两侧是训练有素的长矛骑兵。他们最经典的布局就意在将敌人困在龙爪内,粉身碎骨。可这正中我们下怀。”
黄老伯神秘一笑,显得有些做作,自问自答:“为啥?排不开呗!地形太窄,布不开阵。你看,人族是重装甲步兵,手持长剑与盾,排列密集。早知对方两侧火力最胜,于是加固了两侧。对方打过来时,就像攻打一张馅少皮厚的饼。”
“加固两翼后,”秦苍想象着包饺子的样子:“中间的皮万一太薄,岂不是‘露馅’?”
“没错,当时人族正遇到这情况。中间的锤斧猛攻,一度让中军吃紧。但此时,两翼击退精锐的骑兵后,受到两侧山岩庇护,于是沿着狭小的峭壁向前合围、支持中部,成倒灌之势;而龙族前军先于两侧进入包围,后方和两侧都以为能够突围,加紧跟随,却无法施力,眼见越陷越深,被包裹起来。”
“那人族胜了?”
“没错。人族乘胜追击,把它们赶紧海里海里找妈妈。”
“为什么不把对方一举歼灭?”
“杀戮不是目的。”
“那什么是目的?”
“想要什么,什么就是目的。想要财想要权力,就让他们割地赔款;想要资源,就在对方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势力;也有把人屠戮干净的,原因就五花八门了。”黄烈并不明显的叹口气,不仅没有预期的沉重感,反而多了一丝滑稽:“小恩公,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秦苍想想,我自然要活下去,不过并不作答:“黄伯伯,我想知道极乐阁里面什么样子。”
“啥?这我就不知道了,”黄烈顿时没了挥斥方遒的气焰,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样子,玩起地上的石子:“我只进去过后厨。”
“赵公子今日邀请我进去呢。”
“啊?极乐阁极难邀请人进入的。许多达官贵人把这当作一种身份尊贵的象征,走了许多门路、挤破了脑袋,就为了入极乐阁。东家竟然宴请小恩公了?”
“是啊。”
“那里面啥样你不知道吗?还问我。”
“我没进去。”
“啥?你没进去?”黄烈停下摆放石子的手:“有些人想了一辈子进极乐阁看看呢!”但接着又转念想想,缓和下来:“不过也对,那地方都是运气的事,最终赢的都是极乐阁自家,没意思。小秦兄弟,你没进去是对的,以后也离那远远的!说到底,什么都没意思,没意思……对了,还有些经典的战役,我与秦小恩公说说?”……
平心而论,黄烈讲得比说书的还专业,一场战事有缓有急、险象迭生。秦苍疑惑的是对方哪来这么多故事?头头是道,像是亲临了每一场战役,能把当时的天、地、人的细节讲得锱铢必较;那些英武的将军、决胜的瞬间、甚至一些看似不经意、实则扭转乾坤的战术在他口中那么一说一道,都成了真。
“所以,这是将近20个局部权力下,分别在不同历史时期发生的事情?”
“正是!”
“既然是相互割裂的权力,他们怎么都认可自己是龙族身份?”
“都是人类也有不同的国家啊!像是九泽、北离、临南还有我们西齐。听说还有一个沙海?”
“沙海?”秦苍一愣,先说当下:“那划分的方式是看龙头和人脸?”
“也不全是,你看,龙族也有帮助我们的人,我们也有投靠了龙族的人。单单依靠种族和血脉去界定一个人的选择是不全面的,任何群体里都有叛徒也有英雄。他们最终如何选择是多种因素造成的……”
之后,秦苍又几次试图把话题引回极乐阁,可每每于此,黄烈就毫无兴致。不知是不是故意,总之会马上把对话扯回自己的战役。
此刻是二人初见,秦苍还不知道在今后的几年自己会逐步发觉,今天认识的老伯超乎寻常的多灾多难。如今,看着对方吐沫横飞,秦苍想,或许自己多心了吧,本是个唯唯诺诺、瘦弱卑微的人,只有说到那些虚幻的排兵布阵才会精神焕发。人嘛,总要有点爱好聊以**,大概这个半疯老伯的唯一兴趣就是他的“人龙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