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应?什么程度的照应?
“祁王性情如何?是不是……嗯……精于算计之人?”
“不像吧。我是见过祁王几次,看上去是个性情中人。”
“哦,”秦苍回忆着刘祁的脸,也觉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太过于天马行空:“璃王府的人也是你所说的朝臣之一?”秦苍学着陆霆的样子,压低声音。
“这我怎么知道?”
“你……”秦苍一想,事事不明,人家跟我说了这么多已经很够意思了,况且这些情况也与自己所了解相佐证。
“如你所说,我们确实仍处险境,”两人本来说话就小声,陆霆语气突然“和蔼”很多,让秦苍忍不住回头凑近些,却突然感觉耳朵一震,就听陆霆大声喊:“所以别给我惹麻烦,王妃!”
“我……好啊!大霆子!”要比嗓门大是不是!
“王妃!请上车!”
“那走啊!”
“走啊!”
闹剧。
璃王府训练出的将士就是不一样,忍着两人的咆哮就出发了。眼皮儿都不眨一下,更是不会偷笑的。
己丑年十月十四,瑞熙王大婚。
旗罗伞扇,红轿鞭炮,凤冠霞帔。
一大早,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北至南将整条街都惹红了。
新王登基,为先王守孝,齐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街道上挤满了围观叫闹的人,还有跟着跑来跑去的小童。迎娶的队伍也不驱赶、更不干涉,奴仆皆笑盈盈,见着孩子就抓一把糖果塞给对方。皇家婚礼,盛大又近乎“平易近人”,一来二去就唤来更多人前来见证。
“璃王府就是璃王府,你看看这排场,多少年来也没看过这么体面的!”
“就是啊,新娘子好福气,能嫁进璃王府,这后半辈子定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若是再给瑞熙王生下个小小王爷,那母凭子贵,这辈子都不愁了!”
“你们听说了吗?这女子是个医仙。好像是与临南有关系呢。”
“呵!什么临南,那就是噱头。不过这女子定是有几分厉害的,我可听说咱们这位大名鼎鼎的瑞熙王,是从霍安深山里将她接出来的。”
“是吗?”
“绝无虚言。”
轿子一晃一晃走得很慢,秦苍在其中听得清清楚楚,却也无心关怀。
自从霍安启程,队伍紧赶慢赶终于在小雪这天入了齐昌。为了避嫌,也为了安全,陆歇将自己安排在北地一处宅子。之后的几日几乎脚不沾地,量体裁衣、置办所需,最重要的是学习仪式流程。七日后,行礼。
从霍安回来,一路舟车劳顿;换了床和屋,睡不好;这几日,繁文缛节极多,纵是秦苍自夸记忆力好,也是要了命。秦苍松散惯了,夕诏也从不干涉她,自小至大,喜好、习性都是野蛮生长,毫无章法。七天,于她,无疑一场苦修。
一大早,秦苍就觉昏沉沉,特意让陆霆按自己给的方子抓了药。一碗咕咚咚灌下去,才觉得勉强能站起来。这几日,陆霆一直伴着秦苍左右,护其安危。可是让两人惶惶的刺杀等事件并没有发生。
当时在车里,秦苍就思量着,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万一陆歇就是喜欢自己,就是要娶个平平凡凡的妻子呢?
基本没这种可能。或许势力间正相互掣肘,暂时无法分心于她;或许对方觉得自己不够重要——不过今日一场,如此盛大,自己在璃王府的地位,在瑞熙王心里的地位已然昭告天下。若是之前太平无恙是因为不够“出名”,那现在好了,绝对的活靶子。
过门、行礼、送入洞房。
门一关,屋子就安静下来了。
秦苍想,酬谢宾客向来只有新郎一人出面即可吗?就确定把新娘子搁这儿?那晚上我吃什么?
到了璃王府,算是安全了。仪式很顺利,耳听满座高朋、宾客济济,一切相安无事。这也不是什么真娶亲,索性将红帕取下来。头上的凤冠怕是有好几斤重,可又极难摘下来,为了不扯着头发,秦苍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琢磨半天。幸而,桌上水果点心齐全,枣、花生、桂圆、栗子;苹果、橘子,红皮包裹的糕点。
“天不亡我。”吃个半饱,喝下热茶的那一刻,秦苍万分感动,捏着茶杯开始在喜房里晃悠。自己盖着喜帕进来的,这是陆歇之前的房间吗?
应该是了。不过现在,这里被拾掇得一片红,仔细闻,也闻不见熟悉的味道。房间布置比原来有少许调整,进来先是一个大会客厅、接着是隔挡和书桌、书架,最后一块大屏风,内里才是大大软软的床。记得自己幼时多次赖在此处一夜无梦。行,兜兜转转,旧地重游。
一会儿陆歇会过来吧?他也穿着大红的喜袍吧?我们会说什么呢?
秦苍赶快阻止了自己将要延续下去的想象。他只是假意成婚,自己正扮演一个火力集中点,不要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可越是想要清醒,却越是头脑昏沉沉。
不对,这不是自己心智不坚,是……是迷药!
刚才的水果里吗?糕点里吗?还是茶?一路上毫无奇袭,竟敢在王府内下毒?还是说……陆歇?此刻自己谁都不能信任!
秦苍觉得身体越来越往下沉。
这是一组配制复杂的毒药,眼下症状能辨出其中一味当是“半折戟”。“半折戟”初食并无异常,待与胃中分泌酸液结合,缓缓才形成剧毒,反噬食道、胃肠,最终腹内溃烂致死。秦苍感觉腔内一阵火烧火燎的疼,接着胸口开始隐隐发闷,是天华胄隐入皮肤的位置。夕诏只说能解毒,可怎样的效果、怎样的过程却不曾与自己提起。
不行,要出去,要活着。
一阵天旋地转,腹部穿透得疼,攀着墙壁走出去,一推门,竟是锁住的!怎么办,在璃王府深宅大院里,若果真是陆歇想要自己的命简直探囊取物。
“开门!”秦苍忍痛用力拍门。
门廊处的亲兵远远听到声音,走过来:“王妃可有事?”
“开门!我要出去!”不知门外是敌是友。
“王妃,王爷吩咐过,他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踏进房间,也不许王妃离……啊!”
突然,门从内里霍得大开,正打在亲兵身上。亲兵往后退,就见门外的锁链像点着的香一般,“呲啦啦”冒着烟,化作一滩液体。若自己不被撞开,是不是也会化得肤骨全无?
再一抬头,门内的新娘唇色鲜红、面色惨白,大口喘着气立在自己面前,喜帕凤冠更是早已不知去向。秦苍手撑着门。“北斗”一出,没什么锁链能困得住她,可此时逼着自己用了气力施毒,也得到了反噬:头更沉,眼前人影模糊。
“王……王妃?”七、八个侍卫闻声赶来,正看见刚娶过门的新娘子,向前一探,狠狠吐了口血。大红的喜服,纯白的衣领,瞬间沾染上暗黑血迹。
“快去请王爷!王妃你不能离开,外面危险!”
“滚!”
怎么,竟如此看得起我?既是下了毒还仍要这么多人才能关得住、灭的掉吗?左手戒指亮出,晃动手中戒链,袖袍烈烈一挥,只见大片闪着幽光的黄色粉尘顷刻飞出。
“茯夜”顺着袖袍所指,片刻间就击向前来的侍卫;“茯夜”没有“消化”时间,吸入鼻息则霎时倒地。只是持续效果不长,不出一炷香就可能转醒。
秦苍一把抽出昏迷侍卫的长剑,捂住直直蹿向胸口的剧痛,避开脚下横七竖八模糊的人影,跌跌撞撞往外走。
才几步,就见走道尽头,一身绯红的高大男子急匆匆赶来。
秦苍已然看不清陆歇的脸了,不知是眼前的走道和人在晃动,还是自己在晃动。但顾不了许多,袖口一挥,一剑便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