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申云是提前了几日到达印芍的。
这日时辰稍早,在秦苍与盲女相遇之前,薄申云正在印芍官府整理卷宗,不想却被不速之客打扰。
“哎呀!施老哥瞧瞧,咱们的巡察使刚到印芍,都没来得及修整一番呐,就开始尽心竭力的着手公务,此心感天动地!催人泪下!不愧是我辈之楷模,西齐之光!然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如此不吃不喝、夜以继日,若将身子累坏了,还如何继续指导我们印芍的工作?工作要做,饭也要吃。这样,今晚本城守亲自为薄大人接风洗尘!酒席都预备好了。咱们这就出发?”
来者两人,说这话的是新上任不久的印芍城守司徒衍,年纪轻轻、吊儿郎当。
“不了,许多卷宗我还未看。”
薄申云皱着眉,对邀约之人倍生厌恶。语气凝霜,连手上的笔都没放下。
“哎呀!”司徒衍仿佛是料到薄申云会拒绝自己,兴致丝毫不损:“施老哥你看,极刻苦、极专心!只是不卖我司徒某人的面子。施老哥,你试着劝劝看,你们好歹是亲戚,我们薄大人说不定会允了你。”
“哦哦!是是!”
另一人叫施葭,身宽体胖,原是西齐大乐令身边亲信。
刘祯称王后,重整太常寺结构。将太常寺下设分管礼乐、宗庙、祭祀等六位属职,合而为一。原大乐令调离京中去临郡为官,施葭不愿跟随。于是走动一番,在太常寺所管辖的印芍王陵中领了份闲职。
只是,天欲降大任,精准投放。
于理,印芍这几月变故,让司理王陵诸事者备受关注:有功重赏,闪失重罚。于情,放在过去,掌守帝陵的文官隶属太常寺,而王陵军一般是由西齐在护卫京畿队伍中轮流抽调的,并不瞩目,于是后者对其总是彬彬有礼。可自从朝廷自上至下淡化礼乐,加之印芍乖乱,刘祯一纸王令王陵军由极乐阁直接接管,这原先虚出来的半分尊敬全无踪影。
窝囊火正盛,听说施葭一族与薄申云竟有姻亲关系,于是上司命令好生拉拢这个巡查官!
施葭不是个勤勉向上的主,不精于算计,更不善于刑律,对作奸犯科、叛道逆行者更是没太接触过。别看年纪渐长一脸油光,觥筹交错、点头哈腰也算能信手拈来,但内里却仍悄悄保有一颗葬花焚香的心。今日主动邀请薄申云实属情非得已。
薄申云少时是刘祯伴读,现在更是其心腹。
在去年治水途中作风强硬,虽是有功,但不少非议,然而种种弹劾石沉大海,甚至赴印芍司督查一职,也竟有将其摘除旋涡洪流,暂避风头之意。如此用心,可见西齐王对其偏宠,一来二去无人再敢冲撞。
想到此处,施葭既后怕又庆幸:施家算得上殷实,当年薄氏一族没落,差点解除了原定婚约,多亏当时自己力排众议将“妹妹”嫁予他。照其发展,往后薄申云一人之下的位置实不远矣。而自己到时再想寻个安生日子,还有何难?
至于薄申云的性子,施葭不仅理解,有时甚至暗暗赞叹:本就出身高门,又有王上庇护,一路顺风顺水,性格直些傲些,难免不会奉迎。
若是平常邀请,人家不愿去,便算了。不在于非要吃这么一顿饭。但是眼下情况是,扭瓜之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司徒衍是翕边大族司徒一族之后,而翕边正是九公主陈烨耕耘多年之地。有传九公主能将其食邑彻底变作施展抱负第一处、勾勒宏图第一笔,没有司徒氏一族鼎力相助是万不可能的。
然而施葭看来,这个司徒衍似乎并非良才。赴任印芍已有时日,却整天招贤人雅士游山玩水,不见其治理有方,甚至就不见其治理!
施葭想,可能是借九公主的光,历练一番、混个履历,不多时就会回到翕边祖荫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