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虞昭何尝不知,自己说出口言语中的某些词句,实在难听得不堪入耳,但她此时顾不得这么多了,心慌于如今的文罗如同是被凌锋下的迷蛊吞噬了神志一般,心知若不予以她一遭沉痛入心的重击,是断不能将她从迷途中唤回来的。
所以在说完话后,虞昭也并没有生出要将自己的言辞修饰得得体一点想法,就漠然望相文罗,任由她的脸一会儿变得铁青,一会儿变得苍白,强压下心中的不忍,铁了心决定只要不听到她说后悔,就一直与她对峙到底劝得她说后悔了为止。
受过那一通言枪语箭,文罗垂头丧气,神情如在战场上吃了败仗一般落寞,默立不言了好一会儿。虞昭看她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好似被自己成功劝得动摇了心中信念一样,正在深思熟虑纠结着该做何抉择,心稍安,也闭了嘴默默等待,给了她充裕的时间让她静静地去思量。
“果然,没有说错……”
许久,见文罗释怀地呼出了一口气,最终咬牙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选择,干笑一声,开口了,却就只叹出了这一句。
一句就足矣,今日虞昭算是费尽了口舌,此时终于听见文罗两口说自己的话不错,好像是愿意重新考量她与凌锋之间的纠葛合理否了,终于能松一口气,眉间促起的一丝浅浅愁纹也稍稍舒展来来,正想着将态度放柔,说点柔软话先安慰安慰她缓解一下她的心情。
不想虞昭的心才松了一刻,却见文罗脸上的笑容明晃晃地挂上了一丝讽刺之意,而接下来她说出来的话,亦是在虞昭意料之外,生生让她刚要往上扬的嘴角木木僵住了。
“凌锋再是如何莽撞,有一句话,我觉得确实没有说错,”
虞昭的规劝,有理有据无懈可击,他本是好心想让文罗迷途知返莫入火坑,可在文罗眼里看来,那些言语,另一种层面来想,何尝不是如逼向自己的飞沙走石,不可阻挡,渐渐把她逼往了身后一个岔路口。
她爱极凌锋,又不能拿出证据来否认虞昭话里对凌锋对她无真心的指正,所以拿不出话出来与其反驳,要想脱身让她放过自己,只能两条道路选其一。
要么被虞昭成功劝服,顺应所有人的心意,弃了凌锋再择今生与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要么,依旧坚持初心,不被旁人的言语所迷惑,坚信凌锋对自己的情意,勇于把一切抛弃,独自顶着八方压力,将那一条道路走到黑,谁都不能做自己终身大事的主。
此时在气头上,文罗对凌锋用情非浅,心中对他的偏向之意也显著,加之情绪此时处于冲动之下,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全然无视了方才虞昭辛苦劝她理智的所有逆耳忠言,甚至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已经做了要放弃自己与虞昭多年友谊的准备了。
已经起了这个念头,文罗心烦意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一气之下,直接退至凌锋的立场处,与他并肩同目,以至于也抛却往日情分,开始拿与凌锋同样眼光,来看待虞昭,不咸不淡讽道:
“凌锋曾说,懿妃娘娘您能独得圣宠,不过是靠一张伶俐嘴修了些会蛊惑人的本事罢了。今日一见识,我果然信了,若不是我与凌锋真心相许能坚定互信,方才,竟也都差点被你说服去了,这等控制人心的本事,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学的来的!”
因虞昭先前的话语的干扰,文罗或是因慌乱或是因不服气,总之她不愿相信凌锋对他真心是虚伪的,就只能认为虞昭来劝服她离开凌锋的目的不纯,心火冲天,逐渐愤红了眼,也懒得顾忌什么情分不情分尊卑不尊卑的了,无礼无状之言,脱口就出:
“娘娘如今登了高位,就想摆着各种姿态想来教训我,妄图让我服从你们的意思,你怕是记性差忘了,你如今得到的这一段让你引以为傲的金玉良缘,光鲜亮丽下,不也是肮脏不堪的,我当真想不明白,人伦大礼都可违背的人,为何会觉得自己有资格去评论旁人的情意如何如何。”
猝不及防,虞昭万万想不到,当年都快烂透了的陈年旧事,会在今日被人翻出来狠狠摆自己一道,更让虞昭不可置信的是,做出此事说出此话的,竟然是自己一直视为知己的文罗,一时间,她难以接受,神魂都被惊得愣在了原处。
给予虞昭的这一遭重重的回击,纯粹是文罗在恼羞成怒的状态之下胡乱使出的招,不讲理是真,伤人之力道堪称威力巨大也着实是真,只一瞬,就寻找到了虞昭心中最薄弱处攻击,让她在不设防备中就情绪剧烈浮涌?
虞昭哑然,不得不承认认输,自己当真被文罗这话一举就扎着了心,心上酸楚滋味蔓延,让她鼻头都发了酸,咬紧牙关费了好大的劲死撑着,才生生将眼中湿意憋了回去。
“你……”
心知今日这一场唇战下来,她和文罗之间的友谊,怕就绝对有了难以填补的隔阂了,纵然虞昭心头五味杂陈难过得很,却还是不甘心地想开口问问她,问清楚她何以知晓事情的所有真相,如今却还偏要拿此类话来抨击自己与楚子凯。
可是才刚张嘴发出一个音节,虞昭忽感觉胸膛中被激起的一股郁气,连带着些许悲意,全数在往上往脑子涌来,眼前的事物,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手脚不知怎的,也逐渐失了力,身子控制不住软了下去。
虞昭脑中所存最后一丝意识,是在想着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不能让他有事,本能爆发,连忙将双手伸出,使尽全力寻到了身旁的桌子扶住,失力慢慢滑倒在地上,肚子没伤,可头还是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上,感受到一阵刺痛后,她再无一丝力气来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