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冬看了一会儿,重新落下视线,一口口喝完了酸枣茶,起身把空杯子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叶枝是真饿了,埋头刻苦地吃了好一会儿,坚持把意粉和关东煮都装进了肚子里。又特意和营业员多要了个餐盒,把两个没来得及吃的小鸭子奶黄包装了进去。
中国队过不了多久也会回来,到时候还要再碰头讨论f城的赛场状况,说不定又要开会到什么时候。
林暮冬接过她手里的餐盒,领着小姑娘出了便利店。
正要回酒店,一直缀在身边的身影却忽然顿在了原地。
林暮冬回身:“怎么了?”
叶枝抿了下唇角,刚被热乎乎的关东煮暖和过来的脸色又稍稍白了下,屏息掀开口袋的一边,往里看了看。
棒棒糖碎了。
那个红头发冲过来的时候,叶枝正好在他的路线上拦了拦,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才来不及反应地卸了对方的胳膊。
那一下撞得挺狠,她的肩膀现在还有点儿疼,糖一定也是那时候撞碎了。
林暮冬落下视线,微蹙了下眉。
小姑娘低了头,看着口袋里碎成几块的棒棒糖,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轻轻瘪了瘪。
都已经是国家队的队医,就不能老是哭了。叶枝小心地摸了摸棒棒糖,后悔着自己不该把糖带出来,轻轻吸了口气,尽力忍住眼底的潮气。
不等她把眼泪彻底藏回去,发顶忽然覆上温暖的力道。
叶枝轻轻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抬头。
“别哭。”林暮冬掌心覆着她的头发,隔了一小会,才又生涩缓慢地轻轻揉了揉,“我再给你买。”
叶枝怔怔的,眼眶烫了烫,到底还是不争气,无声地飞快红了。
林暮冬的视线拢着她。
小姑娘听话得要命,努力忍着不哭,水汽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滴溜溜打转。
“我再给你买。”
林暮冬寡言惯了,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只能再度重复了一遍承诺。
低沉的嗓音压得又轻又缓,悄然染上了一层不易觉察的微温。
天有点阴,又起了风,彻底没了上午的晴朗明媚。林暮冬侧过身替她挡了挡风,轻声保证:“放心,不会坏了。”
*
刚得到国际射联通知致歉的中国代表队,也正在火急火燎赶回酒店的路上。
林暮冬之前没说过枪险些被掉包的事,柴国轩到现在才知道。听说他跟那几个运动员又起了冲突,还卸了人家的一条胳膊,就越发提心吊胆,一个劲儿催促着司机尽快赶回去。
“没事儿的,射联都说了算自卫了,一点都不违规……”
刘娴也紧张,看着柴国轩几乎已经沉得滴出水来的脸色,还是小心劝慰:“射联通知咱们是致歉的,没处罚,回头还得让那边给咱们正式赔礼道歉呢。”
柴国轩用力搓了把脸,声音低哑:“我不是紧张这个。”
猜到了他的心思,刘娴皱了皱眉,也沉默下来。
队里的人其实都清楚,林暮冬虽然为人冷淡,但脾气其实并不差,虽然罕少和人交流,也更多是性格使然,很少会有发怒失控的时候。
练枪首在练心,林暮冬养气的功夫哪怕在教练里也是佼佼,能让林暮冬下这么重的手,让人根本不敢去猜究竟是多强的刺激。
“把人胳膊给卸了……”
步|枪队教练忧心忡忡,“得气成什么样?那些人说三道四嚼舌头了?”
“是我考虑不周”柴国轩眉头紧锁,“不该把他一个人放酒店的。”
眼看就要到酒店,刘娴忍不住了,深吸口气纠正气氛:“行了行了,都这么沉痛怎么行?不是说林教练不喜欢咱们太关注他吗?就正常地交流就行了,让他感受到咱们的关心,慢慢的恢复调整,不然说不定反而更糟糕……”
柴国轩被她提醒,摸了两把脸,振作精神:“对,都不准说太多,这件事就过去了。”
担心还有教练犯忌讳,柴国轩迅速严厉起来,三令五申:“不论林教练的情绪怎么样,都不准随便跟他提今天的事。可以说说闲话,谈谈工作,剩下的都不准胡说。”
就今天没留守跟着出了门,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还没法确定那些人究竟跟林暮冬说了多刺人的话。
几个教练都忍不住地担忧自责,挨着个点头,牢牢记住了领队强调的重点。
“对,潜移默化地关爱同事就行了。”
刘娴常年跟林暮冬合作,对他的脾气更了解,点点头赞同:“林教练承受力其实很强,什么情绪都能压住,回去不一定是什么表现,甚至可能行为举止都跟平时——”
她的话音忽然一顿,视线落在窗外,用力揉了两下眼睛,恍惚着把话说完:“平时一样……”
车开得很快,外头的景色一闪而过。她竟然隐隐约约看到刚才经过的街角站着一个长得很像林暮冬的人,正拿着一团淡粉色的棉花糖,俯身交给了旁边长得很像队医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