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修竹含笑问:“哎哟荆太太怎么气儿这么大,荆先生惹着你了?”
“少给我装蒜,你知道我气的是什么。”荆母正在吃饭,一接通电话就没胃口了,将筷子放在桌上,冷哼了声:“这次又想拿什么来忽悠我?”
“那不能。”荆修竹连忙说:“我哪儿敢忽悠您啊,我跟您说的句句肺腑,认个干儿子对您亏哪儿了您说,你脖子上还戴着那条项链呢吧。”
荆母一怔,“我还给你。”
“别别别。”荆修竹开了点窗户,指尖无意识地轻点在车窗上笑,荆母问他:“你笑什么?”
“我说了怕你骂我。”
荆母油盐不进地冷淡道:“怕我骂你就别说了,我看你也干不出什么好事儿,等等……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们已经……”
荆修竹忙道:“那不能,你还没答应我怎么能对人家动手,到时候你非要拆散我们,那人孩子都是我的人了,我成什么了,始乱终弃是不是。”
“你敢!”
荆修竹低笑,自个儿妈还是好忽悠,却没立刻说破,轻咳了声继续忽悠:“其实你戴的那个项链是我送你的,我自己买的,他送你的东西,被我克扣下来了。”
荆母愣了一秒,忽然反应过来,“好啊你个兔崽子,怪不得不让我跟他说项链的事儿,原来你还克扣下来了,你可真不要脸。”
荆修竹忽略掉被母亲评价的不要脸,叹了口气,真情实感地忽悠:“其实这个孩子那天来,是被我硬拉来的,我骗他说你们老两口空巢老人想找人说说话,他心有不忍就被我骗过去了。我不让他买礼物,收了咱家的趣÷阁又过意不去,就把自己戴的那个价值连城的宝石耳钉摘了下来,让我送你。”
荆母忽然沉默,心尖疼了一下,想听他继续说,可偏偏荆修竹又不说了,故意吊人胃口,只能听见一个浅浅的呼吸声和叹气声。
“别卖关子了,快说!”
荆修竹忍笑,伸手抵着额头故作平静地说:“那个耳钉他一直戴着,应该是很宝贝的东西,却毫不犹豫的将它送给了你。在他心里应该是很渴望有你这样一个妈妈的,又不敢期待,因为那不是他的,所以他要用相对等价的东西与您交换。”
荆修竹知道,自个儿的母亲虽然固执,但她却不是心狠的人,这么多年他赚的所有钱全部花在了找林述和赡养林德伟上,她是知道的。
她从未置喙,只是可惜仍旧没有消息。
“我跟他说过很多次喜欢,甚至逼着他回应我,他一直很抗拒,不敢轻易打开内心,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就不会受伤。”荆修竹说着说着,已经不是在忽悠了,他在把真实的情况说给母亲听。
不管母亲想法怎样,他应该把这些说清楚。
“对他来说,连爱都是伤害,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要回应我的喜欢。”顿了顿,荆修竹郑重地说:“妈,他这样倾尽所有的爱我,我不能辜负他。”
荆母陷入了沉思,手指不自觉的扣着手背,直到手背上出现了一丝血痕,荆父才发觉不大对劲,忙拿开她的手指,“怎么了?”
荆母伸手格开他的手:“没……没事。”
荆母呼吸略显不稳,心尖上浮动着一丝抓不住的心疼和不忍,让她咬紧了嘴唇,耳里专注地听着儿子的声音。
半晌。
荆母说:“可他……可他年纪轻轻就会买凶伤人,你跟他在一起,万一有一天你们不再相爱了,难保他不会……”
荆修竹这才知道母亲的顾虑是什么,轻笑了声说:“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他给人输了很多年的血,在那个家里被冷遇被践踏,可有一次他回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带着伤回来。”
“打架了?”荆母问。
荆修竹推测过很多次,得出一个稍稍合理的结论,他一直没跟旁人说过也没问过宁见景,但从他的态度,以及从宁见药那里套出来的话来看,应该差的不多。
“他那天回去,被他所谓的亲人们攻击,甚至拿东西砸伤了他,但他却以身相护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他强撑着没有告诉任何人,要不是实在不能开车,也不会让我过去接他。”
荆修竹抵着舌尖,把话稍稍在心里酝酿了下,又说:“他的确不会以德报怨,但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无辜的人。妈,保护自己是本能,不是错。如果有人愿意替他担去风雨,谁会成为那样浑身防御。”
荆母陷入沉思,是啊,如果有人会替他担去风雨,那个孩子会把自己变成那样刀枪不入。
荆修竹知道她听进去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忽悠她,但只要这一刻听进去了,她就会改变想法,一点就够。
“如果你是他的妈妈,你舍得他在面对别人的示好的时候,立刻小心翼翼地用等价的东西来交换,才能说服自己这是他应得的,而不是从上天偷来的,随时会消失的吗?”
“他在你旁边吗?”荆母忽然问。
荆修竹一顿,下意识侧头看了眼酒会大门,大门敞着,宁见景正好站在门边和一个人说什么话,微微俯身很谦恭,规规矩矩地和平时那个样子判若两人。
收回视线。
荆修竹低声说:“没有,他不喜欢把自己的痛苦给别人看,他想要别人看见的是无所不能刀枪不入的他,就算不能得到您的认可,他也不希望藉由痛苦来绑架您。”
此时荆修竹还不知道,宁见景为了他甚至愿意放弃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陋巷。
他说:“妈,我知道,让您接受自己有一个性别为男的儿媳妇儿有些难,我从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我不会为了他而离开您。您是我母亲,给了我生命,如果要是负了谁,我只能对不起他。”
荆母听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拧眉问:“这话什么意思?那你打开他的内心,让他接受你的……喜欢,你就撒手不要他了?”
荆修竹忍住上扬的唇角,叹气无奈道:“那也没办法,总不能让我为了他而离开你们吧,老婆再找就有了,父母可只有一个。”
“胡说八道!”荆母也不知道是心疼的,还是被他气得,抖着声音说:“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这种混账话你也说得出来!人小孩儿没有父母疼惜,就活该被你这么始乱终弃?”
荆修竹不服道:“那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答应我们在一起,那我又不能抛弃他,又不能离开你们,得了,你们把我切两半儿吧,一人一半谁也不亏。”
“……”荆母忽然一窒,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
现在阻碍在他们面前的这座大山就是自己,如果自己答应了,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这个理论总觉得有哪儿不大对劲,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荆母严谨了一辈子,尽管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东西,可还是被他绕进去了。
她想抽身将自己从这个圈子里抽身出来,却又觉得没有哪儿不太对劲,最后干干的问了声:“那你……这次休假你带他回来吗?”
荆修竹“噗嗤”一笑,被荆母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威胁,又立刻收敛起来,咳了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我带他回去,可就算是见家长了,您得准备见面礼,也别刁难他。”
“还准备见面礼?上次不是给过了!”荆母又要生气,这还没完了?一个儿媳妇儿要给几次见面礼。
兔崽子。
“那怎么一样?上次您那是给干儿子的见面礼,这次给的是儿媳妇儿的见面礼,再说了您现在还没认同他呢。”荆修竹话头一停,又不说了。
荆母被他气得不行,揉着额头没好气地说:“有话就说!”
荆修竹顺杆儿爬,趁热打铁地将剩下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其实刚才骗您来着,他已经是我的人了,就今晚。如果您不答应的话,那我就真得做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了。”
荆母深吸了口气,连讥讽带嫌弃地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妈,你自个儿想想,这个孩子你们不喜欢吗?他会逗你开心,你说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
荆修竹前半句说完,后半句开始给她画饼,“您想想看,现在您和我爸退休了对吧,如果有一个又乖又听话,还能接您茬儿陪您聊天种花,跟您一起逛街陪您挑首饰的儿子,您真的觉得不开心吗?”
荆母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好像确实挺美好的。
荆母其实还觉得有点难接受,她一辈子循规蹈矩,实在不大能接受这种两个男人在一起叫他妈的画面。
但他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也不好再说,“行了,改天带回来吧。”
“见面礼呢?”
荆母没好气地说:“少不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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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见景回来的时候,荆修竹正靠在车窗上不知道笑什么,他拉开车门坐进来,笑问:“笑什么呢?”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爱说不说。”
荆修竹伸手替他扣上安全带,凑过去闻了下:“喝酒了?不是说身上有伤不许喝酒,又不听话了?”
宁见景忙按住他的手腕解释说:“今天这个是秦城市长儿子的订婚宴,前几天他儿子在我那儿差点强了个姑娘,让我的人给揍个半死,刚养好没几天,我得亲自过来赔个礼。”
荆修竹眉梢一挑,“赔个礼,下回继续揍?”
宁见景拿开他不规矩的手,轻笑说:“那可不。”
“你啊。”荆修竹没办法的敲了他的额头一下,无奈地又揉揉他的头,“走了,回家。”
宁见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绕了一圈又开始追问他,“你还没告诉我刚才笑什么呢,是不是跟你未婚妻打电话了?还是找到你的小林述了?”
估计是刚进荆母打完电话太过开心,又或是他也被套路了,荆修竹笑说:“是啊,找到了。”
宁见景一怔,忽然将手收了回去,刚想说话手机却响了。
他接起来。
“他敢!”宁见景眉目一冷,双目凌厉的像是能从中抽出一把刀,荆修竹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他,顿时怔了半秒。
宁见景攥着手机,眼睛平视着,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语速不快不慢地说:“今天我陋巷亏损了一分,我宁见景三个字反着写,你让小成他们让开,不,给他递把刀,我看他倒是敢动我的人。”
荆修竹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他在释放自己,他在毫不保留地将自己隐藏于全世界的那一个黑暗尖锐面暴露在自己眼前,对他来说。
这一刻,他是属于他的。
宁见景渐渐平复下来,声音和缓和了不少,末了像是在做收尾的说:“不过是仗着他爹的权势在我这里兴风作浪,狗仗人势的东西,揍一顿给我扔出去,明天让他爹亲自来找我。”
挂了电话,宁见景忽然一顿,眸光极快的闪过一丝慌乱,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
他一时忘了。
荆修竹还在身边。
“我们家小宁爷可很凶,往后我要是犯错了,会挨打吗?”荆修竹揶揄笑问,宁见景心里的微慌一扫而空,靠着车窗笑了下。
“不会,我舍不得打你。”
**
第二天一早,宁见景被电话吵醒,起床气严重的推了荆修竹一下,“喂,接电话。”
“你再睡会。”荆修竹也醒了,低头亲了他一下,伸手捞过手机。
宁见景拽着他的手臂将人又拖回被窝里,枕着胸口晃了晃脑袋,打了个慢条斯理地呵欠。
他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东西,像是什么赛事评委之类。
宁见景趴在他胸口去咬他的锁骨,无视他身上其他的牙痕,不满地问:“有没有漂亮姑娘啊。”
“电子竞技没有漂亮姑娘,只有打死在地上的菜。”荆修竹伸手,在被子里朝他的后腰捏了一把往自己搂,宁见景打着呵欠,没什么精神地补了一句:“但是可以睡自己老板,是吧。”
“你是我金主,这不是在业务内的工作么,你还委屈起来了?”
“没见过金主花钱求睡的,你真要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就该躺平了让我上你,而不是把我往死里折腾,不知道谁得了便宜还卖乖。”
宁见景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荆修竹再一看,睡着了。
“……”
荆修竹上午出去了,宁见景正好也有了空,开着车自己去了晋城。
那个据说是他家乡的地方。
地方不是很好找,在一个小渔村一样的地方,路道繁杂又混乱,他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户人家。
他们是个独栋的小洋楼,从外表看上去并不很富裕,也不是很贫穷,一般化的家庭,门口晾晒着不少干掉的咸鱼,还有一些小孩儿的玩具,花花绿绿的点缀着沙地。
宁见景停下车,靠在车边站了一会,抬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这户人家。
二楼上有个女人,正在晾衣服,头上戴着蓝色的布巾,扎着同色系的围裙,是个挺普通的农妇模样,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
唔,有向笛那么大。
他收回视线,又挪回了院子里,左侧的架子上堆着很多海产,绳子上晾着略带咸腥味的渔网,上头还挂着一些干枯的海草和死鱼。
男人站在渔网旁边,像是在修补,手中的梭子转的飞快,大概是听见了声音,仰起头笑着和妻子说着话,楼上楼下的聊着家常。
今天的阳光很好,浓烈的洒下来,晒的人皮肤发烫,一路烧到心尖去,烫的难受。
宁见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里头站着他的父母,在用很晦涩的方言聊着他听不懂的话题,但应该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
他们在笑。
“哥哥,你找人吗?”忽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惊醒了宁见景。
他蹲下身,问他:“是呀,我找人,请问一下你是这家的小朋友吗?”
小朋友点头:“嗯嗯,哥哥你找我们村里人吗?我都认识哦,你告诉我名字我就可以帮你指路啦!”
这里的民风看着很淳朴,又或者是孩子很单纯,宁见景想告诉他不要这么轻易相信陌生人,可一想,自己算是个什么身份。
他的家人吗?
还是一个来认亲的外人。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哥哥吗?”
“我叫陈望。”他指指身后的房子,说:“这里就是我的家,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好长时间,你认识我爸爸妈妈吗?”
“不认识。”宁见景放低了身子,伸手摸摸他的脸,低声问:“你知道陈帆吗?”
小陈望伸出手,抵住下巴想了想,“不知道呀,也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吗?要不我帮你问问爸爸妈妈吧。”
宁见景忙道:“不用,我可能是记错名字了。”
陈望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宁见景又问他:“小朋友,我问你,你爸爸妈妈和你爷爷奶奶,快乐吗?”
陈望点头:“当然快乐啦。”
宁见景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他们还在说话,眼角眉梢都是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出来一对年轻夫妻,穿着整齐像是要出门。
陈望说:“爸爸妈妈!”
年轻夫妻看见宁见景,微微颔首:“请问您找谁?”
宁见景站起身,笑了下说:“我路过。”
补网的男人也听见了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却没说什么,也没走出来,反而是伸手将小陈望拎起来放在了肩膀上,笑着带他转圈儿,逗得他咯咯直笑。
宁见景敛去笑意,垂了下眼睛,他们有这么圆满的家庭,或许早已忘了他,他也不该再来打乱别人的家庭。
对他来说。
这就已经足够了。
从今以后,他是宁见景,只是宁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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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家妈妈:我就不该接这个电话。
荆·就没有我忽悠不了的人·修竹再次上线,下一章小宁爷就要想起来了!完结倒计时了ing
哦对,教授更了!快去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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