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钱亦绣带着紫珠去了前院,黄铁、潘守福及杰克、肖恩已经在前院等着她了,几人又一起出了院门。
北方的冬月初也比较寒冷,再加上在空旷的乡间,冷风比城里大的多。
梅庄前方一百米外,便是大片的田地,隐隐还能看到远处低矮的房屋。潘守福指着那里说,“这些田地都是郡主的,前面那个村叫东石村,许多村民都是咱们的佃户。”
现在是农闲,地里几乎没有人,更显得辽阔广袤。
梅庄东面和西面是树林,虽然叶子掉了,还是有些遮挡视线。
正说着,走过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这位姑娘长得很丰满,倒不是胖,就是该有肉的地方极有肉。个子也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这在大乾朝的女人中已经高得算另类了。小眼,塌鼻,厚唇,皮肤很黑,鼻子上还有几颗雀斑,有些像放大版的李阿草,又比李阿草夸张得多。
钱亦绣猜到可能是潘守福的闺女潘莺。她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听说,潘管事的女儿长相极丑,又牛高马大。前几年在荣恩伯府里做粗活,根本没有人愿意娶她。
上年,梅院原管事老了,身为荣恩伯府外事房二管事的潘守福竟然主动要求去了梅园。他们两口子就是想带着女儿到乡下,看能不能找户可心些的农户。结果,即使是乡下人家,条件好些的也不愿意娶她,他们又不愿意把女儿嫁去穷人家受苦。高不成,低不就,不知现在找到人家没有。
潘守福忙对钱亦绣躬身道,“大姑娘,这是小女莺子,长得,呃——有些粗鄙,让大姑娘见笑了。奴才想着,大姑娘金贵,怕您在乡下地方受惊吓,就让小女跟着服侍,方便。”
他说“粗鄙”的时候,潘莺大概也猜到她爹想说“丑”来着。她羞红了脸,拘谨地扯了扯衣襟。又把胸含得更厉害了,或许想让丰满的胸部不那么显眼。
他想得还挺周到,钱亦绣点头笑道,“潘管事想得周到……”
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接着又听见杰克激动的声音,“beautiful,哦,天哪,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杰克刚才看到潘莺惊为天人,愣了一好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忙挤过去俯身给潘莺行了个欧式礼,又说着蹩脚的中文,“姑娘,你太美了,见到你非常荣幸。”
谁知潘莺听了这话,一下子捂着脸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我知道我丑,但你也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讽刺我呀。唔唔唔……”说完,就哭着跑了。
潘守福也气得满脸通红,这番人不仅当众嘲讽他闺女,还当众调戏她。他弯身捡了块石头就要砸过去,但想想这番人是主子的客人,又把石头扔了。指着杰克骂道,“你这个金丢鬼,你长得更丑。”然后就蹲下抱着头生气。
不知道自己闯了祸的杰克愣住了,问钱亦绣道,“他们,什么意思?”
钱亦绣给蓝珠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劝劝潘莺,又对杰克说道,“早就跟你说了,大乾的风俗跟你们国家不一样,你这样热情,把人家姑娘吓着了。”
黄铁跟杰克熟悉,在花溪村就常常领着两个老外四处转,在来京城的船上几乎是形影不离。跟他们学了不少番话的同时,也教他们说大乾话。“姑娘,你太美了”这句话,还是黄铁应他们的要求教他们的。黄铁知道杰克是真心认为潘莺长得美,因为这两个番人看见长得美的美人都摇头,相反看到长得丑的都挑大拇指,说人家长得好看。甚至说花大娘子长得好看,年轻时一定是大美女……
黄铁笑着蹲下劝潘守福道,“潘管事快别气了,杰克我熟悉,他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他是真的认为莺子姑娘长得美,因为番人看人的眼光跟我们不一样。咱们认为好看的,他们认为丑,咱们认为不好看的,他们却认为美得紧。他们的风俗人情跟咱们也不一样,比较外露,认为好就要大声说出来。”
潘管事听了才站起来,还是狠狠地瞪了杰克一眼。
不一会儿,潘莺又在蓝珠的陪同下来了。
杰克看到潘莺来了,口哨打了一半就赶紧捂住了嘴。也不敢再凑上前,嘴里不停地说着,“sorry,sorry,对不起,对不起……”
潘莺没理他,跟着钱亦绣和蓝珠上了带车厢的牛车。其他人都步行,潘守福和黄铁跟在牛车两旁。
他们向院子后走去,钱亦绣把窗帘掀开,一路听潘守福和黄铁讲解着。
院子后面有一排连着的小院子,这是下人房,之前只有黄铁、潘守福一家三口和苏四武两口子,还有两家下人住着。只有城里的主子来了,下人来的多,后面的院子才会住满。
再过了一片树林,便看到枯草遍地,大概有一百多个人正零零散散地在挖地,有些在坎树、搬石头。黄铁说,“大姑娘请看,这里往北和东,有三百二十亩荒地,都买下来了。现在正是农闲,前两天刚把人手找好,昨天才动工,等到明年三月份,正好能把塘挖好。”
又说着哪里堆土,哪里是留的路,哪里以后修房子……
而杰克也没闲着,他看到荒地里没有鲜花,树上连叶子都没有。瞧了半天,终于看见远处有棵长青树,便跑过去掐了几枝叶子青翠又多的枝尖,用枯草捆好。他不敢去潘守福那边,跑到黄铁这边,把一把“叶花”递进车厢,说着蹩脚的大乾话,“姑娘,送给你,我的心意。”
靠这边窗坐着的是蓝珠,她笑着让开,对坐在中间的潘莺说,“看,给你的。”
潘莺翻了一下白眼,把脸转向另一边。
蓝珠跟杰克已经比较熟了,笑道,“人家不敢要,你刚才把人家吓着了。”
杰克耸了耸肩,失望地说道,“真——遗——憾。”又说,“你别怕,我不是鬼,是人……然,头发是金颜色的,鼻子大……我会对你好,我发誓……”
他说着蹩脚的大乾话,其中还夹杂着番话,边跟着牛车走边表白着,竟然还会用关联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