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道声音从上面传,“在吵什么?”嗓音蕴含了雪山之上的千年积压,似乎有一座庞然大物从头顶砸下,瞬息之间,吵闹声尖叫声规劝声辱骂声化为齑粉消失湮灭于虚空。
但总有一两个感受不到,譬如韩清山,松开手指小跑几步扑通跪在殿前,在赵衡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都嚎起来了。
“陛下啊…微臣不想活了呀,微臣活的真是失败啊……”
众人后脑勺的汗珠沥沥而下。
这声喊叫如果换了旁人,铁定在陛下挥手之间拖出去砍了,普天之下能在苏恒面前胆子这么大的寥寥无几。
苏恒冷眼似乎有春风席卷而来,于是寒冷裹挟拂去,“韩爱卿快起来,有什么委屈情况跟朕说,真替你做主。”
“陛下啊,都怪我娘亲和父亲去的早啊,也怪我没有继承到父亲精兵遣将的才能,怪我贪玩昏暗没有教好膝下一双儿女啊……”韩清山哭哭啼啼,伏在地上大恸,肩膀随着呼吸抽抽噎噎。
又来了又来了,您哪一次惹的事情不是这么说的,陈芝麻烂谷子只改了遣词顺序的理由你没有说腻我们耳朵听得都腻了。
朝堂上一半人的眼神带着鄙视不屑,另一半人携带赤裸裸的嫉妒。
如果…谁在陛下面前一哭都那么有用的话该多好,谁都有那么个爹和娘多好,金吾台的血迹根本不可能深入石心。
赵衡先是一呆,然后恍然大悟,刹那之间目光冷冽杀气凛凛,匆忙踏出一步,刚要开口便听见苏恒叹息,“侄儿侄女不是教育的很好吗,前些日子朕还收到了熙月郡主送的塞外琉璃灯,甚是精致漂亮,皇后也极为喜欢。”
他亲自弯腰扶起韩清山,“熙月是朕亲眼看着长大的,他脾气秉性如何朕心中再清楚,韩冀也不过贪玩些罢了,你说你没有继承到父亲才能,是怪我们皇室么?韩叔为了我苏家鞠躬尽瘁落得一身伤痛这才早早去了,姑姑…更是如此……”
“陛下…”韩清山动容不已,擦了擦小眼泪,“可…昨个…昨个希希惹的事情给陛下找麻烦了,我愧疚难当啊……”
“你昨晚进宫不都说过了吗,朕心中清楚,你放心朕会替侄女侄儿做主的。”
三言两语,赵衡踏出去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他只觉得喉咙尖一口腥血卡在哪儿,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眼睛无声无息充了血。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陛下到底对韩家存在多少耐心!这朝堂上哪个家族提拔上来不比韩家能当大任,能搞事情!
他心里一团怒火熊熊燃烧,却俨然忘记了,像他们赵家这样的大家族的确能搞事情,但他们搞的事情是皇帝想要的结果吗?
“容天佑。”
听到自己的名字,容易连忙上前,“臣在。”
“朕给你两天的时间查清楚事情前因后果,至于熙月…女孩子家家你暂且让她回去住吧,在你京兆府尹代久了对名声不好,赵家那孩子…朕听说他还撞死了人,可属实?”
容易低垂脑袋,忽略脑后面锥子般尖锐的冷芒,“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