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她说过的话如今飘在耳边。
“我…我知道。”五娘垂了垂眼皮子道,嗓音低低软软,一如既往的温柔。
“大夫,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会儿,小万,回府拿些银子过来。”容易深深看她几眼,最终还是没能当面质问出来。
小万聪明,听了这么一耳朵再迟钝也知道五娘和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等人全部退出房间五娘抬头,容易顺势把她扶起来倚靠在床头,随后坐在床边凳子上,表情认真且严肃,“五娘,你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人…”她嘴角牵起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一丝勉强。
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傻子吗?容易表情更加冷酷了,“你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吧?”
“你别生气,我知道的。”她脑袋低了低,容易从她口气中感受到一星半点的愤怒或者委屈,只能继续追问,“谁?”
“我说了的话大人不要生气。”她道,“你知道的,我从小被人拐卖来的夏都,进了玉欢楼后再没有出去过,最近我见到了我父亲和母亲…还有妹妹和弟弟…父亲入京当官了,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是光宗耀祖了。”
她说见到年少离别的父母时没有半分喜悦之情,语调平淡,但世上的人就是这样,越平淡无澜隐藏的伤口越猩红不堪,容易想到什么一阵沉默。
当官的有个青楼女子身份的女儿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小道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父亲母亲偷偷摸摸来叫我,妹妹也来了…”她说到妹妹时眉头微蹙,一抹厌恶之色一闪而逝,快的不知所措,“前些天日日邀我喝酒,说是纪念久别重逢全家团聚,我信以为真…实则…呵呵……”
“如果真的疼爱你,把你接回去好好伺候不更妥帖?”容易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骂她愚蠢还是骂他父母不做人,亲生骨肉能下得如此狠手,一边替她悲哀,哪个孩子不渴望家庭温暖不渴望父母陪在身边,便又道:“为什么知道后不远离他们?”
“发现后我被他们关在家中关了五天,每一天喂我喝药,反抗不了。”她淡淡说,容易浑身血液刹那间冷却,无法想象她被强行灌药的时候多么绝望,正因为绝望,这个时候才心如死灰愈发平静的吗?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
“这身肮脏血肉算我还给了他们。”她转头,呆呆愣愣地看容易,容易这个时候才发现她眼眶里蓄满泪水,“我舍不得你…容易,你以前说过要娶我过门,我梦想有一天穿一身火红嫁衣嫁给你,哪怕…哪怕花轿从小门抬进去也可以,容易……”
容易伸手护住她从床上摔下来的身子,又睡着了,蓄积的泪水滚滚而下,烫了她的掌心也烫了心脏。
命如纸薄的女子终究抵不住世事无常,架不住人心毒辣,躲不过名与利化成的锋芒利剑。
“大夫…”容易喊,老大夫没来是那个圆脸小厮,双颊两坨红类似高原红,“我家大夫说他救不了这姑娘,不过可以拖些时日,这上面是药材,但最多能顾上十天半个月,之后……”
言外之意是谁也救不了。
容易拿过写了满满当当一面纸的清单,扫了一眼折叠塞进衣袖,“还需要注意其他的吗?”
“饮食上多清淡少腥辣,顾忌病人心情,若有什么她想要的…您尽量满足了吧,不要让人心存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