苣静微微昂起下颌:“我乃中山苣氏静,还请兄长,请各位族人相信我。”
魏沧看向祠堂里小山般的祖宗牌位,沉吟良久,他让钱姬抱来自己最小的儿子,轻轻按着他的脑袋,算他给苣静磕了三个响头。
“兄长?”苣静手足无措。
“这是我最小的儿子,钱姬嫡出,大名还没来得及取,只唤着乳名团儿。今后他就是你和子初的儿子,等他长大,他就是魏家少脉的家主,尊子初一声父亲,尊你一声母亲。”魏沧说完,就自己红了眼,抱团儿的手微微颤抖,交到苣静怀里。
苣静手忙脚乱的去抱,魏氏族人倒没有反对,只有钱姬捂住嘴,泪簌簌往下滚,扑通一声向苣静跪拜。
“请弟妹善待团儿,他不哭闹,挺乖的,也不挑食……”钱姬哽咽,字不成句。
苣静扶起钱姬,还是茫然:“我和夫君的儿子?”
“对,团儿就过继给子初。”魏沧目露不舍,忍着发酸的鼻尖道,“从今往后,巨鹿魏家一分为二,我为长脉,你便是少脉。”
魏沧拿出家主令,一分为二,一半递给苣静,加重语调:“魏家少脉,子初,还有团儿,都拜托了。”
顿了顿,魏沧环顾魏氏族人:“从今往后,愿意跟着我长脉的,跟我走,愿意跟着少脉的,留下,自愿选择。若是要舍弃魏姓,另谋出路的,我也尊重,各位亲人一场,都祈平安顺遂罢。”
魏氏族人略有骚乱,嗡嗡的议论,不一会儿,大部分站到了魏沧身后,小部分站到苣静身后,零星几个向祖宗牌位磕了响头,转身离开了魏家。
名门魏家,长少二分,历史便在这一刻,拐弯了。
苣静抱着团儿从祠堂里出来,魏沧的车驾就启程了。
乌泱泱的行伍扬起尘埃,行过王城大街小巷,百姓指指点点,都站得远远的,生怕扯上干系。
苣静目送,直到视野里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她转身回了魏家。
“主母,今后我们少脉该怎么办啊?”留下的魏氏族人围拢来,满脸忧虑,还有一丝对苣静的怀疑。
女人当家,孤儿寡母,他们要不是和魏凉关系好,才不会押这边的股呢。
苣静深吸一口气,让三月的春光洒满脸,重新盈满她尘封已久的骄傲和辉煌。
名门之女,忠烈之后,她苣静,从来不差了谁。
“一,去寻信得过的牙人,把这幢大宅子卖了,换幢小的,不求富丽,干净方便就好。二,整理我少脉的所有地契,房契,店铺,营收不大的,转手卖了,只留得利多的。三,清点所有账目,拿到议事厅给我。四,家里做官的,一个个来书房见我,把你们做的好事,龌龊事,一个个开诚布公……”
魏氏族人愣住了。
他们印象里那个温声细语的苣姬,忽然就变了一个人,浑然天成的光华在她眸底爆炸。
苣静抱紧怀里的团儿,有些生疏又努力的哄他,笑道:“从今往后,你叫魏许,许诺之许,字子思,思念之思。”
魏氏族人忙碌开了,落败的家重新有了生气。
苣静抬头看金汤般的日光,想起那一年,国破家亡,她遇见了他,便如遇见了太阳。
余生,再无颠沛流离。
他还了她君子一诺,那她,就报他一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