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本来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仆妇和小厮,此时都沸腾了,一个个冲着进去给秦国公和刘氏报信,赵内侍打马离开,珠儿就扶了陆令姝:“娘子,你还好吧?”
饶是陆令姝自诩尚是个淡定的人,也不由惊得一时没说出话来。
那可是县主诶,是只比郡主低了一个等级的县主!她怎么能不惊讶呢,陆家可是以谋反之罪被抄家的,圣人如此,说大恩大德简直也不为过啊!
可是……可是圣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便将县主之位赐予自己?莫不是因为……
只可惜赵内侍已经离开了,她想再表达一番自己的谢意顺便问些什么,也来不及了。
刚才那迎她的婢女就有些慌张,“九娘子……不不,县主!县主快请进!”
陆令姝心中一叹,只得跟着她进去,没走几步,老远就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有的喊“太夫人慢些”,有的喊“快扶着太夫人”,还夹杂着一个老妪嚎哭的声音。
“我的乖外孙女儿!我的乖囡囡啊!”
接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以为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就已经磕磕绊绊的跑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呆滞的她抱在了怀中。
“姝娘啊!我苦命的孩子啊!我是外祖母呐!”
看上去老态龙钟、面色枯黄的老妇人,却抱得她紧紧地,紧的陆令姝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有窒息的感觉的在胸腔游荡着,陆令姝瞪大了眼睛。
她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崔太夫人,是她的外祖母!
刚才虽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她却笃定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这个崔太夫人,竟然几乎和她去世多年的外婆生的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崔太夫人轻轻拍着陆令姝瘦弱的肩膀,怜惜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可怜的姝儿……都是外祖母不好,这些年要你和你娘受苦了……对了,你阿娘呢?你回来了,你阿娘怎的还不回来?”
“阿娘,阿娘她……”
陆令姝想说话,只是刚出声才意识到,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一种莫名的、好似源自灵魂深处而来的悲怆裹挟着她的思念,不由自主的冲破身体束缚,如滔滔江水般呼啸着奔涌而出。
眼泪簌簌而落。
而且泪水满面,止都止不住。
…………
陆令姝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还能见到外婆。
上一辈子外婆去的早,在她八九岁的时候就因为糖尿病过世了,虽然那时候她还小,却一直记得外婆对她的好。
也是如崔太夫人这般慈祥和蔼。
“太夫人,夫人请了孙医师来给您看病……”
一个婢女揭帘进来,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崔太夫人粗暴的打断:“给我轰出去!”
陆令姝:“……”
崔太夫人好歹也做了几十年的国公府夫人,这些年来因病卧榻,憔悴消瘦是难免的,但一发起脾气来,周身的气势立刻就立了起来,直把小婢女吓得瑟瑟发抖、瘫软在地。
“太夫人!太夫人饶命!”
正说着,刘氏就跟着进来了。
她看着地上自己那泫然欲泣的婢女,团子似的脸顿时一僵。
“阿家这是意思?儿可是担心您的身子,特意请了孙医师过来的!”
崔太夫人握着陆令姝的手打量,声音平平:“夫人呐,你是不是觉得老婆子我快要死了,这是回光返照呢?”
刘氏被质问的面色又绿又红,简直不要太喜庆。
她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来着。
陆令姝这才恍然想起来,之前赵内侍对她说的——太夫人生病了,还病了许久!
“也不知道她老人家那个年纪,还能再享多少年的福……”
泪水忽然再次落了下来,她甚至都分不清是陆小姐残余的念头更重些,还是她的悲伤更占上风。
“哎呦呦,我的小心肝儿!”崔太夫人心疼急了,拿着帕子给她擦泪,哄着她:“乖囡囡,咱不哭!”
陆令姝去擦眼泪:“外祖母,您还是看一看医师吧!”她扶着崔太夫人躺在了榻上。
崔太夫人笑了笑。
“咱们姝儿不说,我这老婆子还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不过你既然都说了,那不如就叫医师来看看!”
孙医师很快进来。
他给崔太夫人诊完脉,惊得差点没管理住自己的表情。
“太夫人,您这心口的浊气竟然没了!”
刘氏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孙医师可是看的清楚了?”不是答应了不说实话的吗,这个死老头!
陆令姝却很是惊讶,瞅着医师这个惊恐的程度,难不成崔太夫人之前病的很严重?
她回头看向崔太夫人。
对方也正看着她,满脸的都是依恋与怜惜。
心头忽然就酸疼了起来。
一听说她回来了,不顾自己重病的身子也要来见她,崔太夫人一定是很宠爱陆小姐的吧……
之前的那一点点怨怼瞬间烟消云散。
孙医师给崔太夫人开了新的药,虽然之前刘氏如此如此嘱咐过他,但她就是气得牙根痒痒,也不敢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煎好了药立刻就给崔太夫人端了去。
秦国公也过来了。
他到时真是很担心崔太夫人的样子,急奔到老娘床前,看都没看到陆令姝。
“阿娘,听说你还从床上下来了?!”
崔太夫人瞥他一眼:“你放心,老婆子我现下康健的很,倘若你媳妇儿不整天在我面前晃悠的话,活个十年八年应该不成问题!”
秦国公就有些神情讪讪,却也只是随口训了刘氏几句,不停地给给崔太夫人作揖赔罪。
好一个资深气管炎!
陆令姝一边腹诽着,一边起身给他施礼,唤他舅父。
秦国公忙不迭应是,“哎呀,多年不见,九娘也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