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卫簇拥着车子疾驰了大半个时辰,周围隐隐的震动越来越近,李青透过掀起的车帘,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飞扬招展着,越来越近的晋地军旗,转过身,安然的吩咐着绿蒿和水萍:
“等会儿,不管有什么事,你们都要紧紧跟着我,千万不能落下半步!落下了,可就没命了。”
绿蒿和水萍看着车外越逼越近的晋军,紧张的吞着口水,拼命点着头。李青看着两人紧张到发白的脸,笑着伸手抚了抚绿蒿的面颊,又捏了捏水萍的腮帮,语气轻松的安慰着两人:
“等会儿,若是觉得恶心,就不要去看,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打仗是男人们的事,跟咱们可不相干。”
两人看着安稳沉静的李青,心里渐渐镇定下来,急忙点头答应着。
晋军的喊杀声从侧前方传来,已经能够听得清清楚楚,二十几名黑衣卫沉默着围在车子旁边,用身体护卫住车子,也完全挡住了李青的视线,李青微微皱了皱眉头,示意着丁二,丁二为难的看着她,半晌才不情不愿的示意着黑衣卫闪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
黑衣卫和车子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马速疾驰着,李青眼睛看到的,都是黑衣卫的背影,人和马仿佛是一体,急速奔驰中,黑衣卫沉默着,节奏快而分明的张弓搭箭,弓弦的咯吱声,长箭的尖啸声,在急促的马蹄声中此起彼伏。
车子周围,马的嘶鸣声、兵卒的惨叫声、愤怒呼喊声、狂叫咆哮声,夹杂在一起越来越响。
疾驰中,车子微微转向东南方,李青紧紧拉着车厢里的扶手,沉默着靠在车厢中,全神贯注的听着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晋地士卒惨叫、哀号、喊杀声、刀枪砍入、刺入身体时的沉闷声音,这些声音都离得很近,多而杂乱的马蹄声仿佛还有些距离,他们应该是在晋军步卒中斩杀突进,晋军的骑兵正从他们侧后方追上来。
李青拧着眉头,转头看着固定在车厢一角的沙漏,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还要再支撑一个时辰!
他们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再往后只会越来越慢,后面晋地的骑兵很快就能追上来,若被骑兵咬住……
李青垂着眼帘,她不懂兵事,无法判断她和这八百黑衣卫这会儿到底危险与否?危险到何种程度?更无力判断面对两万多晋军,再支撑一个时辰,对外面这八百名黑衣卫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青心底烦躁起来,掀起车帘,往外面张望着,丁二紧绷着脸,骑在马上,警惕的守护在车厢右前方,围在车子四周的黑衣卫依旧沉默的奔驰着。
这是平王自己训练出来的亲卫,是韩地最精锐的军人,他们身上看不到慌乱,也看不到害怕,就算是身陷绝境,他们必定也是这样镇静从容着,杀到最后一口气。
李青放下了车帘,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帮不上任何忙,事情已经如此,既然没有法子,听天由命就是了。
李青上身放松下来,紧紧拉着车厢扶手,往车厢边靠去,绿蒿一手拉着车厢扶手,一只手捞了只垫子过来,递给水萍,水萍急忙接过来,给李青垫在了身后,李青面容轻松的微笑着点了点头,水萍和绿蒿看着面容放松下来的李青,心里也安稳下来,夫人觉得没事,那肯定就是没有什么事。
车子往东南方奔驰了不到一刻钟,突然猛的停了下来,李青和绿蒿、水萍三人猝不及防,摔成了一团。
绿蒿和水萍急忙爬起来,把压在最下面的李青拖了起来,李青一头磕在了车厢板上,只觉得头蒙蒙的简直有些眩晕起来。
丁二敲了敲车厢板,声音里带着丝兴奋禀报道:
“夫人,接应的人马到了!”
李青揉着额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绿蒿和水萍双手合什,念起佛来,李青斜睇着两人,笑着说道:
“这会儿,人都来了,还念佛做什么?要念也该早念才是。”
水萍笑嘻嘻的看着李青说道:
“刚才吓也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念佛,就这会儿才有心情念呢。”
李青掀着车帘,透过黑衣卫让出来的那条小小的缝隙往外张望着,车子已经被黑衣卫团团围住,除了一个个黑色背影之外,李青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周围传来的惨叫哀号声、喊声杀声,人叫马嘶,夹杂着兵器之间的尖锐撞击声,种种声音传进李青耳朵里,构织出惨烈的战局来。
前面的黑衣卫突然闪出条狭小的通路来,平王一身黑色盔甲,斗篷飞扬着,纵马冲到了车前。
李青眼睛亮了起来,盯着平王,看着他纵马冲到车前,勒住马头,迎着她的目光,满眼喜悦的看着她。
李青绽放出满脸笑容,急忙直起上身,一把推开车门,站到了车门踏板上,平王弯下腰,伸手握住李青的双手,微微用力,拉着她飞到了马上。
李青紧紧抱住平王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温馨的皮革味、汗味,满足的叹了口气,平王一只手搂着她,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李青的头顶,带着笑说道:
“我带你去看咱们韩地男儿杀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