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短短的一句话,暗示了苏晔许多东西,苏晔听的很明白:“我不是个合适的人,你若有鸿鹄大志,只怕我会耽误了你。”
这话说的云瑶心里有些生气,她并不是强迫苏晔什么,只是她觉得,苏晔在对自己的认识上,有很多妄自菲薄:“从我入宫第一日起,你就跟我说过,你志不在此,能保命最好。可这些时日过去了,我觉得,你不是没有奋力一搏的可能……”
“对,没错。”苏晔承认云瑶说的没问题,但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但是我不想。”
不想……云瑶垂下头,低低的笑起来,这话说出去,只能让人觉得太矫情了:“麟州云府,我有个姐姐,叫云浅,我极少能见到她,有一次,麟州许多官员的女儿来我家给我祖母贺寿,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围着花草,这个说喜爱兰花,那个说喜爱腊梅。”
“我姐姐嗤之以鼻,说这些清雅高洁的女孩儿们,哪件衣服上没有牡丹杜鹃,怎么说起喜爱,偏就觉得俗气了。”云瑶画风一转,指向苏晔:“谁不向往万人之上,怎么就俗气了。”
苏晔没有想到,这件事在云瑶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理解的:“所以你觉得,我的不争,是装清高?只是嘴上说说?”
“那倒不是。”云瑶摇摇头:“我觉得,你是觉得自己挣不到,索性就放弃了,像那群压不住牡丹的年轻姑娘,自觉配不上,便说牡丹如何俗气。”
苏晔没有在说话,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给云瑶解释自己的想法,只能沉默。
云瑶察觉到苏晔的眼神里夹杂着丝丝的落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说的过分了,但依照二人的关系,苏晔不是应承不了她这几句话的:“你是觉得,我不理解你?”
“不算吧。”苏晔勉强笑了一下,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他有很多的难言之隐说不出口,满心的愧疚,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了:“你说的,也不是不对,我是争不到,这样高的位置,奋力强求,必然脚下森森白骨,我不愿看到这些。”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扬眉:“我做过正经的太子,知道那种感觉,皇帝位,大抵也是一样的,阿瑶,你看陛下开心吗?”
“他的一怒一喜,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而非真正的,你希望,有一天,看到那样的我?”他抬起手,指着远处的黑暗,仿若那里已成森然威严的仪合殿:“就坐在那里,听着文武大臣希望我听见的,看见后宫嫔妃希望我看见的,治下的百姓疾苦,勾心斗角,明明知道他们就在那儿,但还是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冷笑起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我自知没有那样强大的心,所以,做不了那样高的位置,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逍遥快活,什么家国大义,都不要压在我的肩膀上,我活,便是我活,而不必求百姓喜乐,我死,便是我一人死,而不必是家亡国破。”
“这样的担子,我想放下了。”苏晔说道这里,眼眶微微红起来,他希望他的阿瑶能明白他,这是他最不堪的一面了:“我放过权势富贵,也希望它能放过我。”
听了这么多,云瑶才终于明白这么长时间压在苏晔心底的那块大石头究竟是什么,她别无他话,只能给他一句安心:“你要是想争,那我倾力相助,你要是放弃,那就寄情山水,人生一世,须是得为自己怎样活,而做主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有什么事,大可以告诉我。”云瑶勾起嘴角,露出意思狡黠。
苏晔恍然大悟,他仿佛是又被她给套进去了。
果不其然,云瑶眨了一下眼睛:“你求淑妃娘娘让我做东宫的司籍,是瞧着清闲,我可从来没有认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语调微扬,即是重复刚刚的话,也是强调刚刚的话:“我是东宫的人,自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