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霍长泽抵住巴伦,推着巴伦向后。巴伦勉强稳住身体,雨水打在刀刃,溅开那个刹那,他陡然撤刀,在银狼刀前扫的空隙里闪身回避。长时间的高度紧绷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他面对的将是全胜时期的霍长泽。
河水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哗啦”四溅。
唐安南一个响指过去,所有靠近他们的其他障碍全都被围住。
萧兰佐伸手抱过孩子,看着远处的血腥风雨,明明看起来是最危险的画面可如今却让他们感觉无比的松心。
“舅舅,娘亲好厉害啊!”
萧兰佐不说话,可是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他,唐安南一直以来都这么厉害。
霍长泽面颊上残存着血,他只进不退的打法像是亡命徒,透露出强烈的进攻欲望。每次劈砍都让巴伦手臂发麻,弯刀在银狼刀密集的攻势里几乎要变作了废铁。
几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死期,可若是这样放弃那便是真正的放弃了。
巴伦在霍长泽的劈砍里猛然翻倒,他在快要落水的时候硬是撑臂把身体抬了起来,随即蹲身抬刀,再次格挡。
霍长泽没换姿势,就这样全力下压。巴伦格挡的弯刀被压得缓缓下移,贴近他的肩膀,他甚至能感受到银狼刀的锋利。
利润之间相互交错发出的“嘶嘶”响声,刺激着巴伦那脆弱的神经。
巴伦喉间逸出粗重的喘息,他被霍长泽压得腿部生疼,已经向下屈了。
巴伦不会向霍长泽跪下。
他们跪在大周面前,饿死了数不清的人。
他走到今天,就是为了找到那条出路。
巴伦钟爱大漠,却数年都睡在刀剑里,他从不向铁骑低头,他是翱翔苍穹的雄鹰。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用自己的刀剑拼出了这番天地,他不会轻而易举的等待一个他无法战胜的人手里,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更何况他即便是跪下来了,霍长泽也不会让他生。
他只想要他的命。
巴伦拼尽全力,扛着霍长泽的力道,在大吼里奋然架起了银狼刀。
他悍然前突,险些削到霍长泽的脖颈。
霍长泽猛地后退一步,接着屈肘撞掉了巴伦的弯刀。
身侧的马匹嘶鸣着摔倒,巴伦翻转出匕首,在霍长泽进攻前再度前突。银狼刀掉转不及,霍长泽松开刀柄,靠着右臂的臂缚格挡匕首,左手握拳把巴伦砸翻进水中。
巴伦摔起浪花,他咳着水,在霍长泽下一次到来前猛地扑身,抱住霍长泽的腰部,脚下钩绊,把霍长泽放倒落水。水花迸溅,霍长泽反拧住巴伦的后领,从后卡住了巴伦的脖颈。
巴伦喘不上息,匕首捅出去的时候撞到了重甲,立刻放弃,反过来用匕首向霍长泽的双眼。
霍长泽只能放手后避,巴伦改为抱住霍长泽的手臂,跟着侧身,把霍长泽过肩摔了过去。
巴伦摁住霍长泽的面部,让霍长泽在湍急的河流里无法呼吸。
他夹住匕首,要割掉霍长泽的头颅。
唐安南握住了匕首,匕首瞬间开始结成冰块。
巴伦愣神,而霍长泽在锋刃陷进皮肉时蛮横挺身,撞到了巴伦的下巴。
巴伦双眼酸涩,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破绽,胸口已经挨了霍长泽的肘击,他齿间没咬住血。
唐安南松开匕首,另一手反手过去,轻柔的抵住了他的胸口……
这一下太狠了。
巴伦口鼻都在流血,他甚至有些头晕。
厮杀声忽近忽远,大雨模糊了一切景物,他在撑臂时发觉自己的皮袖裂了。
霍长泽重新拔起了银狼刀,他双眸潮湿。巴伦见过这样的狼,在那场大雪里,霍长泽就用这种眼神追了他几十里。
唐安南冷冷地望着他,他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唐安南从来不在其他人眼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来,这就像是看起来,他在看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离北铁骑冲散了骑兵,他们让骑兵无路可逃。浅滩的河水通红,漂浮的尸体堆积在拐角,大雨泡白了所有人的面容,巴伦没有等来他的援兵。
如她所说,他身后所有的援兵都已经在地下等着他去了。
巴伦在喘息里仰头淋雨,他越不过霍长泽的肩膀,看不到对面,看不到他的格桑花了,他颓然地默念着:“我神……庇佑——”
银狼刀猛地插在浅滩里,血顺着刀刃散在河水中,巴伦的身躯“扑通”地跪在湍急里,然后栽了进去。
河水将唐安南的裙摆溅湿。
暴雨喧嚣,霍长泽胸口起伏。
身旁唐安南握住他的手,背后的马蹄声都停了,苍茫的天地间,铁骑都望着他。霍长泽面朝茶石河,抬起手臂。
漫长的寂静,只有激流的声音,
钊阳宗蹚水走了两步,他扔掉刀,朝着前方哭道:“赢了!”
“我们……赢了!”铁骑们喉间发出压抑的哽咽,接着爆发震天的吼声:“我们是狼!”
长达三年的阴霾终于退却,贯穿南北的河流淌着无数人的热血,离北在暴雨里要回了自己的尊严。
霍长泽攥紧拳,沉默地红了眼眶。
唐安南在这样的声音里保住了她最爱的爱人。
“我们……都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