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盟强压着,笑道:“此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匡老,你我也算是旧相识,我了解你,溪城既然还没有开设会审,就是票子没过红,所奏之事都有待考证,不能这么擅自下定结论。如今在这里跟我扯嘴皮子作甚。”
永春侯没兵没权,账还让唐安南私下找了点主意透给了户部,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有恨也只敢偷偷讲。此刻看他们快要争执起来了,饭吃不下去,搁了筷子,站起来好言相劝:“宴席不谈政务,不谈政务……还是吃酒吧,女帝,您看……”
对女帝还是要恭敬些,面子上起码要过得去。
不过显然常靖玲不在乎这些,眼神里总是有淡淡的微笑,就像是坐山观虎斗。
杨盟把空樽递给太监,对常靖玲再度行礼,说:“扫了殿下的兴致。”
常靖玲也把空樽递给红堂,说:“指挥使何必放在心上,不过——”
不过?
杨盟狐疑地抬起头。
常靖玲慢慢退开,唐安南却起身来,地面上忽然有了响动。
“不过——”
杨盟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这是旁边那个叫南安的女人再说话。
“金樽同汝饮,白刃不相饶。杨盟,我等你许久了。”
殿门吹来一阵风,垂帷缓缓飘动着。
常靖玲似是发乱了,慌乱退后去,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唐安南起身来,她抬手扶住了鬓,指尖触及玉簪,对杨盟字句清晰地说:“我等你许久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么蠢,什么话你都信。”
一听说陆三的朋友,居然连问都不问了,怀疑都省了。
垂帷落地,殿门轰然紧闭。
杨盟眼眸睁大,当即回退,惊慌间撞翻了小几,酒樽器皿霎时间跌得粉碎,他道:“殿下——!”
芈越英没起身,一拳砸在小几上,瓷盘碗筷顷刻震起,她抄起金筷子,斜插向杨盟颈侧。
杨盟挥袖格挡,只听“砰”声相撞,他竟然在官袍内穿着软甲,臂间戴着臂缚!
唐安南缓步走向常靖玲,垂眸望着她:“唐兮雅,好久不见。”
众人哗然,她说的是谁?
当初跟着太子/党的谋逆贼人唐兮雅?
“你是谁?”
常靖玲恐惧,可还没失了分寸。
唐安南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笑道:“还以为是故人相见,你好歹能认出我来。”
常靖玲不敢说话。
唐兮雅的确认识她,可她是常靖玲。
她是女帝常靖玲。
“护驾!”
太后没有慌张,只是盯着唐安南,看了又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的猜忌更甚,忽然颤抖着说:“你是……你是唐安南——”
这话虽小,但却让缠斗的二人停下动作。
芈越英只觉得遭了。
杨盟却像是活见鬼一样。
瞪大眼睛。
“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在场之人,没有不震惊的。
因为南希公主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出现在她们眼中这个,究竟是什么……怪物。
“唐安南明明已经死了,什么人胆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死了?”唐安南冷笑,扭过头来,“你可曾见到我的尸体?”
尸体?
回想当日,唐安南从城墙上掉落下来,一瞬间就被烧成木炭,谁还会注意到她的尸体是什么样子的。
杨盟拎起小几的一脚,劈头砸向常靖玲与唐安南方向,大发雷霆:“唐安南,你居然骗我,娼门小女,何敢杀我!”
又看想向唐安南,“装神弄鬼,唐安南已经死了,休想骗我!”
虽然但是,他还是不想相信唐安南没有死,如今还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
红堂看杨盟发威,又听殿外传来铿锵的脚步声,心里生了怯意,端着托盘后退几步。
不止是杨盟,就连太后都呆住,转念一想,又想站起来看清楚,可是看不清,看不清,唐安南的相貌不是这个样子的。
“哦对了。”唐安南一把抹住脸庞,随意扒拉两下,一张完美的脸表现出来,就是唐安南,相比之前,更加成熟了些,多了些韵味,随后双手背向自己的氅衣,拿出两把短兵刃三角叉出来,
侧旁的寇修贤已经扑身而上,挡在常靖玲身前,被小几砸破了额头。他用尽全力推着常靖玲向后,顾不得流淌的血,在那惊变里喊道:“公主,你是公主,那就要护住女帝,休听杨盟,南希郡主未死,休要听杨盟胡言乱语!此贼不除,国无宁日!杀了他,快杀了他!”
殿门巨响,外边的近卫听得呼声前来撞门,郁玛带着几个小太监压住门闩。殿内的朝臣无不悚然,永春侯站不稳,连连向后退,喃喃着:“这是做什么……”
又看见站在中央的唐安南,吓得连连后退,“鬼……鬼啊——”
常靖玲在退后中没有站稳,跌坐在地。她的心口怦怦直跳,攥着金簪,看郁玛被门撞得摇晃,唯有唐安南镇定至若,当即想到,厉声道:“堵住门!杨盟设兵带甲包围宫殿,狼子野心毫无掩藏,今夜不杀他,我与诸君皆是死!”
匡倝在惊乱中没留心脚下,被酒器绊了一下,瞿飞翮扶住了他,他朝殿内挥臂,急声说:“只要杨盟身死,叛军就群龙无首了!大帅……援兵在后,郡主在此,诸君休怕!”
匡倝不在乎唐安南是不是假死还是鬼,现在最重要的是杀了杨盟,他若不死,出去了即便是唐安南也不能杀的了他。
唐安南好说,结束后细细盘查便是,但是杨盟不行,这是t一头会吃人披着羊皮的狼。
芈越英落以身作则,率先扑到门前,跟内宦齐力顶住殿门。
她不怕杨盟,有唐安南在,就算是打不过,也不会让杨盟好过。
唐安南脱下氅衣,手上的黄金三角叉煜煜生辉。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