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六妹之间,无需他人多言。倒是你,为君分忧是你的本分,更何况你眼下暂代管理后宫之责,这些嘴碎的奴才你都管不好的话,想来你更管不好宫里的其他事,倒不如不要管了。我瞧着几位太妃还在,二姐五妹也在,她们之前也多多少少学过,不如换人来管这后宫就行了。”
梁贵人大惊,连忙柔弱无骨的跪在赵贞如身侧请罪,“陛下息怒,是臣妾考虑不周,说错话了。请陛下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一定将这次宫宴办得妥妥帖帖,断不会叫陛下失望。”
赵贞如也不说话,就让她这么跪着。
他不让起,梁贵人自然不敢起。
清风阁的地板最是光滑,硬得不行,加之冬日的地面冷得像是冰一样。
梁贵人有苦难言,拿余光去瞥那人,却见那人已经自顾自的拿起了折子在那儿看,竟仿佛她完全不存在一般。
梁贵人心中苦恼,思来想去,虽说自己还未呈宠,但陛下平日里待她也算是客气。只有跟赵溧阳沾边的时候,陛下就会变得有些古怪。
看似两边都不罚,陛下也没说什么重话,可梁贵人总觉得陛下的态度,古怪得紧。
也不知这是错觉还是怎样。
就像是现在,赵贞如迟迟不叫她起,不知是故意让她难看,还是借机敲打她母家。
都说伴君如伴虎,梁贵人此刻才彻底体会陛下的喜怒无常。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梁贵人跪得膝盖刺痛,快要体力不支的时候,终于听见头顶上传来那道声音,“天晚了,早些回去吧。”
梁贵人这回再也不敢造次了,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是”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等出了清风阁老远,梁贵人身边的丫鬟修宜方才问道:“小姐,情况如何?”
梁贵人恨恨道:“陛下说了,不让我们去请六公主。”
宜修皱眉,“那咱们的计划不是落空了?”
“我们不去请,难道她就不会来吗?”梁贵人瞪了身边丫头一眼,“东西照常准备着,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只要赵溧阳出现在宫宴上,我就一定要替姑母报这个仇。”
————————————————————
皇宫里仍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春节还没有过完,红绸和灯笼都没有撤下,寒冬腊月里,一片雪白里裹着红,看起来也别有一番景致。
赵溧阳一直觉得雪天煮酒赏雪,乃美事一桩。闲来无事,锦儿便会替她煮上一壶酒,看着外面雪花飞扬,一切静好。
次日梁贵人倒是送来了一些东西,锦儿去接了,回来时候便对赵溧阳说,这梁贵人怪得很,表面上送东西,又说些什么元宵节宫宴请六公主为着身子不必来。
赵溧阳看着梁贵人送来的那些小食等,一时有些摸不清她想干什么,“这梁贵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对我这么好了?”
锦儿却道:“这梁贵人和她身边的丫头一个个都上不得台面,表面上为着您身子让你不必去参加宫宴,背地里却又阴阳怪气的挤兑您不受宠,既然这么不喜欢长乐宫的人,那干嘛还跑这么远来送东西。”
赵溧阳回了一句,“她掌管六宫没多久,可能不想与我撕破脸吧。”
锦儿却小心提醒道:“上次梁贵人已经算是跟您结下梁子了,奴婢就是不懂,怎么这人突然转了性了,虽说不知道私下里有什么腌臜手段,但至少明面上跟咱们过得去了。”
赵溧阳前前后后想了一下,又问锦儿:“她原话怎么说的?”
“她说陛下和她为着您身子着想,让您不必参加元宵节的宫宴。”
赵溧阳哑然,“她估计是去问过四哥了。”
锦儿一惊,“您是说……是陛下不让你去?”
“四哥不想让我去,她却变着法儿的激将我去,看来她准备在宫宴上给我一个特别的礼物。”
锦儿脸色微微一变,偏偏赵溧阳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她一时不知该哭该笑,“公主怎么知道她是激将法,万一她就是不想看见您呢?”
“陛下特意交代我不必去,不是说明我很受宠吗,偏偏她非要多嘴一句,不是就希望我去参加吗?”
锦儿不解,“如果她真的准备对公主做什么,那咱们不赶紧避开她?公主怎么还上赶着去?”
赵溧阳抿唇,她不好回答,因为她早料到宫里元宵节会举办灯会宫宴之类的活动,因此送给罗千青的信里,约了他那日相见。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赵溧阳掩下心中心思,微微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不定能反转一下,反而将她拉下马来。”
锦儿却是不赞同,“奴婢还是觉得……太危险了,那梁贵人小小年纪,手段阴毒得很。再说了,陛下似乎不想您出现在宫宴上,您打算怎么说?”
赵溧阳略思考片刻,便道:“你去跟霍有芳传个信,就说我病了。”
可六公主看起来精神百倍啊。
锦儿虽不明白赵溧阳想什么,但还是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晚些时候,赵溧阳听见长乐宫外的下人跪倒一片,有脚步声快速而来,随后门被推开,带起一阵风,险些吹翻了桌上的宣纸。
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好在冬日里长乐宫的地龙烧得旺。
赵贞如穿一身黑金相间的家居服出现,他身后乌泱泱的跟着一群人,全都等候在外面。
赵贞如越发有帝王之气,一举一动之间,仿佛睥睨天下。
所到之处,跪倒一片。
赵贞如一进来,却看见赵溧阳坐在书桌旁练字。
赵贞如一挑眉,“不是说病了吗?”
赵溧阳摇头,“没有,就是想让你过来一趟。”
“那你干嘛说你生病了?”赵贞如眉头紧皱,要不是听说赵溧阳病了,他也不至于一下午人在清风阁,心却到处飘,好不容易结束了立马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赵溧阳察觉到此人语气不善,当下软了一分,“就是突然想见你嘛。我让丫头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四喜丸子。”
他才不爱吃四喜丸子,明明是这女人自己爱吃。
赵贞如脸色稍霁,“就为了四喜丸子?”
赵溧阳也不回答,自顾自的练字,她水袖微动,神态端庄,“你坐一会儿,晚膳等一下就好,对了,你不忙吧?”
赵贞如抿唇,“朕日理万机。”
赵溧阳停下笔来,很体贴的说道:“那要不你先去忙,四喜丸子给你留着?”
赵贞如被这么呛了一句,只好道:“咳,吃点东西的时间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