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如见她坐在书桌后,身子笔直,拿笔的姿势端正。心想赵溧阳也有转性的那天?
要知道,赵溧阳从小就不学无术,凡是跟大家闺秀沾边的东西她一样都不喜欢。
让她练字,那更是难如登天,仿佛要扒了她的皮一样。
要不是考虑到她将来进了宫不认字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才懒得教她写字。
他还记得赵溧阳小时候一边哭泣一边写字的样子。
赵贞如不由纳闷,凑过去一看,才发现她果然不是在写字。
宣纸上画了两只白嫩嫩的鸭子,抚掌水波之上,还画了几支圆盘。
赵贞如试探问道:“你这……画的是烤鸭?”
赵溧阳瞪他,“你从哪里看出来这是烤鸭?”
“两只鸭子,还有一个瓷盘——”
“这是鸳鸯戏水,那是荷花。”
赵贞如低咳一声,面色有些许不自然,还好锦儿等丫头端着晚膳入内,开始摆菜布位,两人依次坐下。
吃到一半的时候,终究是赵溧阳先忍不住,往他碗里夹了个四喜丸子,很是亲热的看着他,“四哥,你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赵贞如看着碗里的丸子,又看一眼赵溧阳,“你把毒下四喜丸子里了?”
赵溧阳险些将饭喷出来,“你不吃就还给我。”
赵贞如又看着那人将四喜丸子从他碗里夹了回去。
赵溧阳夹到半空时才觉得不妥。
她余光去看赵贞如的脸色,那人脸色如常,只是眼睛盯在丸子上。
她竟然在虎口夺食!
她竟然伸筷子从大魏皇帝碗里夹菜。
赵贞如可最不喜欢别人的筷子碰到他食物了。
一时之间,她的手僵在半空之中,还回去也不是,夹回来也不是。
下一刻,赵贞如偏头,张嘴咬住了她筷子下的四喜丸子,然后细嚼慢咽的吃掉了,“都给我了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赵贞如优雅的擦了擦嘴,随后放下碗筷,看着赵溧阳,很干脆的说道:“我数三个数,你要不说出想干什么,我就走了。”
“一——”
“我没想干什么,就是请你吃饭……”
“二——”
“四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一——”
“我想去参加元宵节的宫宴!”
赵贞如淡淡瞥她一眼,叹口气道:“小六,四哥跟你说过,丽妃娘娘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还有些人没有处理完全。这段时间,你就以养病为理由禁足在长乐宫里,哪里都不要去。”
赵溧阳唇角一抿,开始耍赖,道:“不管你说什么,我反正都要去。那梁贵人今日拿话酸我,成天给我脸子看,我就要去。”
赵贞如微微皱眉,看着她的脸,眼底深处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你……从来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赵溧阳见他起了疑心,连忙打断他的话道:“那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是不在乎这些,可这宫里的人各个见风使舵,一看见我落了势,就开始不安分起来。我自己无所谓,总得护着长乐宫里的人吧?”
赵贞如沉着脸,“什么时候的事?”
说罢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霍有芳!给朕滚进来!”
霍有芳还从未听见赵贞如这样肃杀的口吻,吓得额头上都是汗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走了进去,赵贞如劈头盖脸问道:“朕让你平日多看着长乐宫些,谁在背后嚼舌根子,全部给朕找出来杖毙!”
赵溧阳脸色微微一变,那边只听得霍有芳跪在地上,脑袋快磕在地板上,“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查……这就去查……”
等霍有芳走了出去,赵溧阳才皱眉,沉声道:“你又要杀人?”
“难道他们不该死?”
“赵贞如,你当皇帝没几天,你杀多少人了?”赵溧阳看着他,眼睛深处有些许厌恶,“能不能别让血流到我这长乐宫来?”
赵贞如沉下脸来,没有说话。
赵贞如真的变了。
自从登上皇位,他整个人变得更暴力、更残酷、更无情。
赵溧阳渐渐发现,原来无情残忍早已刻进每个皇家之人的血脉之中。
赵贞如敛下目光,看着桌上的碗筷,许久才道:“我不杀他们便是。”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全部拔下舌头,看谁还敢再说些什么。
一顿饭,瞬间吃得索然无味。
赵溧阳干脆开始自己收碗,赵贞如看着她很利落的收走自己面前的碗筷,不由怒道:“朕还在用膳。”
“反正你都不同意我去参加宫宴,那我讨好你也没什么用。”赵溧阳竟还招手唤来锦儿,“全部撤了。”
锦儿等几个丫头颤巍巍的过来,却真不敢收了碗筷,只是跪在那里等着两人的指示。
赵贞如没来由的心里一股子气,当下一拂衣袖,“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等赵贞如走后,锦儿见赵溧阳有些兴致懒散的躺在贵妃榻上,估计还在和陛下怄气。
锦儿便倒了杯茶送过去给她暖手,劝道:“公主,不是说要求陛下吗,怎么不欢而散了?”
赵溧阳摇头,“是想求他,可他动不动就杀人,我听着就烦。”
“那不是陛下宠爱您吗?之前宫里那些个贱蹄子见人下菜碟,一看见长乐宫失了势,恨不得人人都要踩上一脚。”
“我知道。但总不至于说了几句主家几句坏话就要死吧?”赵溧阳神色黯淡,连语气也变得哀伤了几分,“以前我在曾家做事的时候,也议论过小姐公子的事情,那时候年纪小,管不住嘴,不知轻重。小姐脾气暴,本就心情不好,便迁怒于我,我因此差点就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