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居兴殿里的灯笼都挂了起来。
我盘腿而坐,盯着前面的棋盘出神,这盘残棋下了许多回,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前前后后设想过无数次放弃,但不知怎的,心里就是偏执到不想让它就这么揭过去。
上次被我直接训了一回,又被云鹄公子罚了的居兴殿宫人,如今都安分多了,天天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伺候着。
只要我稍微挪动一下身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悄然投了过来。
倒也不是说有多么不自在,就是觉得殿中气氛有些难受,我挥手把人都打发出去,省得他们吊着一口气。
我尝试着下了两步,却又说不上来的别扭,总觉得还在被对方的招数围困着。
坐得久了,人反倒有些烦闷起来。
我丢了手中的棋子,伸了一个懒腰,望着殿内的空荡,心里有些寂寥起来。
真想见见他啊。
白日晴空万里,晚上的月色便比前几日明亮了不少,我打开门走出去,站在院子四处张望,目光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焦点。
等待,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美妙,尤其是在即将面对一桩过去的旧案。
夜风微凉,郑有德拿了披风出来,却没像从前那样直接给我披上,而是问了我,这才伺候我穿上。
他安静的退到我身后,身影半隐匿在夜色中。
“走近点。”我招手叫他。
郑有德依言上前,停在离我一步之遥的距离。
我问道:“案子若是落定了,你想过要做什么吗?”
郑有德抬头诧异的看着我:“君上,您不要奴才了吗?”
“不是。”我矢口否认道:“朕就是问问。”
我往后退了一步,与他并肩而立:“人活一世,总得有为自己个活着的时候,朕倒是好奇,你若是能有得选,会想怎么做?”
郑有德见我说话的语气跟平日闲聊没有什么两样,神色瞬间松缓下来。
“奴才自小进宫,到了现在,也就学了一件事,好生伺候好主子,至于其他的事情,奴才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
我笑道:“现在想想也不晚。”
郑有德跟着露出笑脸,目光变得悠扬,他沉默了片刻,直到夜风再起,他才开口道:“奴才说这话,可能有些冒犯,君上听了,可别生气。”
我言道:“你且说,朕不生气。”
郑有德收了笑意,神色变得晦暗不明:“奴才从前做错了一件事,以至于这些年里,常常夜不能寐如鲠在喉,若是有机会,奴才想弥补这桩错事。”
我好奇道:“什么错事。”
郑有德言道:“君上方才说过,奴才只管说,君上不会生气,这背后的缘由,奴才不打算说了,君上说话算数吧?”
这小子,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伸手指了指他:“好,你如今倒是越发伶俐了。”
郑有德低头笑了两声,像是对我的夸奖颇为得意,但我听着那笑声,更像是他对自己的自嘲。
远处的宫道上出现一盏孤灯,我往前走了两步,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里,视线跟随着那盏孤灯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