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人?”
小安子没多做解释,而是打发他道:“您明日就要离京,想必府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在这里等着,也是白费了时间,不如先出宫吧。”
易拓这一走,便是永别了,他大约是想道别,又像是想道歉,可曾经愿意跟他解释几句,把他当弟弟哄着的人,如今却连见一面都不肯了。
易拓自嘲的笑了两声,突然跪下来对着那牌匾行了三跪九叩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南安女帝没有见他送回易府,更没有将他留在京中被人指点,而是选了元洲,那个离京格外遥远的县城,让他带着甄氏远离这些是非。
至于那道非诏不得入京,是为了防止有人再拿权势引诱他,更为了防止他因旁人提携回京而被嘲笑。
颜面,官职,自由身,重新婚配等皆此种种,南安女帝都给了他。
如果世间还有什么对易拓有所亏欠的,可能只剩下在权势里挣扎的机会。可是这滋味,易拓已经在谢远春身上尝过了,与他当初所想的,简直大相径庭。
易拓出了宫,站在官道上,心中生出几分茫然来,不知自己为何而争,为何而算计。这一切,犹如一场镜花水月,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从前他下棋就不让着我,现在身份被揭穿,霍淮便没了之前的顾忌,出招一步比一步狠,逼得我节节败退。
我有些生气的把棋子丢在棋盘上:“不来了不来了。”
霍淮将棋子放回到盒子里:“怎么每回输了都这样?”
他笑道:“你当初赢我的时候,我可没这样过。”
我哼了一声,看着他脸上的得意,有些怀念起当初佯装无知的霍淮。
我感叹道:“扮猪吃老虎,哎,可怜我这个师傅,被人白白耍得团团转。”
霍淮忍俊不禁的笑道:“那师傅,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应该高兴啊。”
这人,倒是一点亏都不吃。
我站起来,转身走到软塌上坐下:“罢了罢了,我这个师傅宽容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霍淮将棋子一颗颗收回去,随后也跟着我走过来,然后在旁边坐下。
“嗯,既然师傅如此大方,徒弟也不能全无表示。”
霍淮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里:“看看,喜不喜欢。”
“什么东西?”
霍淮把荷包塞到我手里:“去乾州的时候,正好瞧见有个老铺子,里头的师傅手艺了得,这料子是我另外找地方买的,虽然比不上京中的名贵,但配上这手艺,倒是别致得很。”
里头是一个手镯,圣白如雪,摸上去不似玉那般冷,却有玉的顺滑。
霍淮指着手镯的表面:“这功夫巧妙,这样看是看不出什么了,你把它放在带染料的水里,能显出点东西来。”
我被他说得有些心动,立即起身从案桌上空瓷盆里倒了点清水和墨水进去,然后把玉镯丢进去。
“然后呢?”
霍淮拿了白纸过来,又将袖子挽起,再把玉镯拿出来放在白纸上侧放着,然后拉着我蹲下来:“仔细看。”
玉镯上被染过之后,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表面呈现出无数条细小的雕刻痕迹。
那墨水沿着纹路流转,勾勒出一副极为生动的画,山水,树木,阁楼,鸟类,各色都有,当真是巧夺天工。
更为绝妙的是,渐渐从玉镯上滴落在白纸的墨水,像是那画里瀑布的延续,自成了一条蜿蜒连绵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