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已经跟本地人结婚了。
嫁给了一个光棍汉,叫张四平的。这个张四平,跟杨永红一样,基本上在村里也是个没有多少存在感的角色。
他干活儿永远都不紧不慢,既不会枪劳动模范、播种能手的荣誉,也不会落后垫底,拿最低的工分。
如果不是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叔婶婶长大,家里只有一间矮趴趴的泥坯草房,穷得底儿掉,也不至于二十四五了,还说不上媳妇儿。
这两个同样都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儿的,村子里几乎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结婚也办得很简单。
没有搞什么酒席,说是杨永红的意思,要搞个新式婚礼。
两人只让宋三斗给开了介绍信,去了公社扯了张结婚证回来,把杨永红的铺盖卷儿从知情团的驻地往张四平的泥坯小草房里面一搬,用红纸剪了张喜字贴在墙上,就算是结婚了。
杨永红个子不高,长得也没有多漂亮,家庭成分也不是太好。
张四平是个穷得底儿掉的光混汉,同样个子不高,身材略显单薄,相貌也平平常常,没有什么太过突出的地方。
两个人站在一起,看着倒也般配。
因为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好多对儿知青和知青、女知青和村民、男知青和村女的婚事,所以,两人结婚也没有溅起来什么浪花儿。
倒是这张录取通知书,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来,谁都没想到,第一年恢复高考,模样不起眼的杨永红,竟然会第一批被录取。
二来,很多已婚知青想要参加高考,都需要经过不断地抗争和努力,很多人甚至连报考和复习,都得不到家里人支持,在村里根本开不出来介绍信,也就错过了报名。
这件事,对很多连报名资格都没有的知青来说,这一封录取通知书,就是投入油锅里的一滴水,或者,点燃他们心底的火焰的一颗火星。
而张四平在村里人问到他,媳妇儿要跑了怎么办的时候,竟然非常淡定地说: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急也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急也不是你的。”
简直淡定得不得了。
这还不算,很快村里人就在县里的供销社看到了张四平的身影。
他竟然拿着布票和棉花票,要买布料和棉花,给媳妇儿杨永红做一套被褥。
这年头儿学生上学,还是需要自带被褥的。
这件事儿,再度引起了纷纷议论。
很多女知青私底下议论,没想到张四平竟然这么开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很多男知青听说了杨永红考上的学校,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妹子竟然考到了一个特别远的地方,这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啊。
不过,杨永红和张四平两人还没有孩子,没有那么多牵绊,以后说不定就分开了。
她考得那么远,张四平竟然还舍得放她走,看来这女人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这些议论,外人倒是不曾说给姜英秀听。
不过沈春柳那里,自有来自二嫂李荞麦的八卦资讯。
腹黑的小丫头九丫,跟姜家各个房头的关系都不错,在村子里也人缘儿极好,经常混在不同年龄段的小伙伴们之间“搜集情报”。
她一贯只听不说,基本上消息到了她这里就到了尽头了。
所以别人有什么对其他人不好说出口的话,都乐意对九丫倾诉。
九丫大多数时候,基本都不会泄露一星半点。
但是有些事情,她觉得姜英秀需要知道的,也会悄悄地讲给姜英秀听。
杨永红收到通知书后不久,邮递员又送来了一批录取通知书。按正常情况,这些院校的录取不在同一个批次。
但是不知是杨树沟子村太过偏远,还是邮政系统把这些通知书压了压,集中投递了,反正邮递员第二次来的时候,一股脑拿了一大叠通知书。
宋三斗喜滋滋地在广播里宣布了这个喜讯:
“这一批次,来了十二封录取通知书。点到名字的同志,到大队部来取!彭锁柱!林虎子!雷爱国!姜英俊!……”
宋三斗点到的名字,久久地回荡在杨树沟子村上空,成了另外一串引爆油锅的水滴。
这一批次,六丫的师范大学、八丫的医科大学、雷爱国的中医大学、彭锁柱的省艺校、林虎子的陆军指挥学院,都包括在内了。
剩下的就是被各个不同院校录取的知青。
其中县城的师专和卫校各录取了一个女生,省会的理工院校录取了三个男生,外省的外语学院录取了两个女生,算下来倒是女生考上的比男生考上的多。
唯独姜英秀的清华美院,一直没有消息。
姜英秀忍不住苦笑了两回。
看来自己投机取巧画的拷贝自人民币的全国人民大团结,有可能被刷了下来……莫非是,考官觉得自己太过三观不正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也没办法。
大不了明年再考一次好了!
姜英秀倒是不介意,不过,村里的流言蜚语怕是少不了的。
不知道沈春柳受不受得住呢。
不过,姜英秀就跟没事人一样。
沈春柳怕影响姜英秀的心情,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在意。
明明心情不佳,偏偏每次见到姜英秀,都要硬挤出来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却不知自己生疏的演技,早已出卖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心情。
姜英秀看着她那样,都替她难受。有一次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娘,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没多大点事儿,哭完了就好了。”
沈春柳一边说着:“娘不难受……”
一边就忍不住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