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珸在原地怔了一会儿,随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脑海里飞速运转,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真正的已经死了,来不及做出那首《欢情薄》便离开了.....
一直要求江小白不要扰乱时空秩序的金珸,不敢相信自己也会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
怪只怪她病得太狠,怪只怪陆游这首词写的太‘深情’。
“蕙仙?!”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涟漪把赵士程找来了。
金珸一挥衣袖,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蕙仙,你怎么锁门了?”赵士程的语气中越发焦急。
他知道唐琬看了那首词一定会难过,但是他又无法瞒着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将这件事情假手于人。
“小白,我现在把你再挪到唐琬的身体里,待会儿你只需要写下那首《欢情薄》,你的使命便结束了。”
她已经当了八年的唐琬,这些年来没有一刻比她此时还觉得煎熬。
只是金珸的决定是她无法违背的,因为她知道违背之后的结果。
不光是自己,就连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金珸嘴里念着咒语,因为唐琬刚咽气,没了魂魄的身躯远比之前更容易操控,江小白不出一会儿便顺利再次变成了‘唐琬’。
门外正准备破门而入的赵士程,听见‘啪’的一声。
阻挡多时的门忽然开了,心中担忧了许久的女子,正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
“蕙仙,你没事吧……”
江小白两手一摊,朗声道:“我能有什么事?”
抛开那煞白的脸色,别的好像真的没什么不同。
“那封信,你看了吗?”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看了!”江小白冷笑道。
“你生气了?”赵士程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江小白正色道:“对,我是生气了!”看着赵士程逐渐阴郁的脸,她继续道:“我生气是你那日为何将我一个人丢下!让我独自面对他,明明我已经嫁给你,是你的妻子,为何你要撒谎离开?”
“我,我以为......”
江小白抢过话头,委屈道:“你以为什么?你以为这些年我对你的情谊都是假的?还是你觉得我还爱着那个负心汉?”
“不,不是的!”赵士程由悲转喜,激动的语无伦次。
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刚才费劲法力弥补过失的金晤,听见江小白的话,立马坐不住了,他咬着牙训斥道:“你为何要折磨他?”
江小白无法给他答复,因为她所言即是所想。她不愿赵士程付出一切之后换来的只是一场空。
就算这具身体注定要离去,至少她还能让赵士程知道,‘唐琬’最后爱上的还是他。
“我有一样东西想让你替我转交。”
江小白拉起赵士程的胳膊,朝着书案走去。
这一次,江小白没有让金珸代劳,而是执笔款款写下早已烂熟于心的那首词: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蕙仙......”
没了那株仙草的庇佑,原本折磨着唐琬的病痛,现在一一应在了江小白的身上。
原本强装无事的江小白,在一阵猛烈的咳嗽中声音变得呜咽。
“叫大夫,快去叫大夫!”赵士程朝着门外的家丁拼命的嘶吼着。
江小白紧紧捉着赵士程的手不肯松开,因为她还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可是张开的嘴唇,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蕙仙,你别说话,别说话了......”
这世间,欠了唐琬的,迟早会还给她吧。可是她呢?接连受了这两世之苦,又是否会有人还给她?
“赵,赵士程,钗....”
弥留之际,江小白眼中浮现的却是那日赵士程亲手替她戴上发钗时的模样。
赵士程含着泪,跌跌撞撞的满屋找着那支钗,最终在梳妆盒的最里面翻了出来。
他战战巍巍的将凤钗放在了江小白的手中,嚎啕道:
“蕙仙,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我等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待你对我敞开心扉,为什么你这么快就要离开我......”
江小白很想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凭着这副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只能是有心无力。
“小白,凝神,再坚持一下。我还差一点就收集完她的精血了。”
她替唐琬做完了所以未了之事,这一世应该也算圆满度过了。
原本以为会很痛,可是却没有任何感觉,那不成是唐琬的身体早已对疼痛感麻痹了?
手中的钗滑落,任凭赵士程如何呼喊,卧榻上的女子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金珸蹙着眉,恼道:
“你若是刚才不说那席话,他或许还不会如此伤心。”
江小白轻蔑笑道:“真的吗?既是天命注定,你又何苦管我说了些什么?”
或许世间之事根本就没有对错,江小白成全了赵士程,却也委屈了唐琬。金珸成全了唐琬对陆游的矢志不渝,却让赵士程爱而不得了一辈子。
事已至此,孰是孰非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金珸催促道:
“走吧,卫玠那儿还等着呢!”
江小白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缓和,听见金珸的话顿时怒不可遏,骂道:
“金珸,你到底有没有心,刚才这儿可是生离死别,为何你丝毫不为所动?”
被骂的金珸明显愣了几秒,皮笑肉不笑的牵起江小白的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冷冽的低吼道:
“你忘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就死了,他的心是不会跳的。至于我,原本是无心的,可是有一天突然生了七窍,有了情感。尝到了悲欢离合人情冷暖,可是后来也此吃尽苦头,差点灰飞烟灭,你觉得我还需要‘心’吗?”
金珸的表情明显将她吓得不轻,在他的不断逼近下连连后退,最后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一个冰凉的触感让她转移了注意力,是刚才从‘唐琬’手中掉落的凤钗。
“对了,差点把这东西忘记了。”
他一抬手,凤钗便瞬间转移到了他的手中。
“你要这支钗做什么?”若是之前,江小白指不定就上去抢了,毕竟这是赵士程送给她的东西。可是由于刚才金珸那可怖的模样,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薄唇轻吐:“回收。”
回收?她记得之前金珸也回收了朱见深的宫灯。可是真正的凤钗不应该在陆游手中吗?他为何会拿这一支?
江小白提醒道:“这是是赵士程送的!”
金珸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嬉笑道:
“无所谓,对我来说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