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点不自在了。
白衣剑客头下脚下的倒吊在屋梁上,身子还悠哉游哉地一晃一晃着。他转过头,双眼亮晃晃地盯着卫洛,大叹一声,无比失落地说道:“大费周折潜至,竟一无所睹,撼哉!撼哉!”
他摇头晃脑,连连感慨,在两人的怒目而视中,身子一晃一弹,嗖地一声,一阵纱幔晃动,微风飘过,便人影不再。
这个煞风景的人走了,卫洛和义信君便面面相觑了。卫洛有点气恼,义信君也有点无奈。
两人相视了片刻后,义信君对上她气呼呼的表情,不由扬唇一笑。他低下头,在卫洛的眉眼中印上一吻,喃喃吐道:“好生休息。”
说罢,他转身走开。
直到他把房门关紧了,卫洛才转身向浴桶走去。折腾了这么久,热汤都凉了。
她低下头,慢慢解去衣带,踏入了浴桶中。
她一边清洗,一边寻思着义信君刚才所说的话。突然之时她明白了,义信君之所以大发感慨,是因为他没有打算碰自己啊!他觉得他自己脏,所以,他不会轻易地碰自己。
想到这里,卫洛不知是心中一松,还是心中生出酸楚来。
她来到贵地后,为了生存也是百般使计,百般挣扎,却直到现在还是生命难保。义信君比自己强的地方,只是他的男子身份。可是,他生得这么美,要以贱民之身爬得今天的位置,其中不知经历过多少折磨苦楚?不知用过多少心机手段?
所以,比起有些一生下来便享受富贵权势和尊敬的,义信君的出头之路何止艰难十倍?百倍?
他当初因自己一言而奋发,又为了自己,甘愿被世人指责,甘愿舍弃一切。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说他脏?他若脏了,自己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卫洛想到这里,又是低低一声长叹。
这一晚上,院落外围果然挤满了人。众人鼓躁着,火把熊熊燃烧中,不停地要求再与卫洛两人见上一面。
当然,这一次他们的要求没有人理会。
饶是见不到他们,众人果然也如约定那般,在晚十一点左右时退去。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众人再次踏上了征程。
这一次上路,齐人的战车都使用上了。将士们持戈,剑客们举剑,一个个严阵以待地向前面进发。
义信君甚至还向处至借得战车二十辆,甲士上百,奴隶三千,剑客二百。
齐人的战车,和处至的战车合在一起,车驾隆隆地向前驶去。众甲士全身以竹甲相护,戈尖为黄铜所铸,在阳光下寒光森森。
而剑客们,则人人抽出长剑,紧紧护着义信君和众贤士。
完全是严阵以待啊。
车队隆隆,行进了不到十里后,探路的剑客回来了。他远远地纵身下马,向着义信君叉手说道:“主上,前方二十里树林中不见鸟鸣,盗佐之辈恐未退缩。”
义信君点了点头,他冷着脸喝道:“再探!”
“诺。”
另一个剑客纵身上马,扬尘而去。
卫洛倚在义信君怀中,她眼睛一转,看到那白衣剑客昂头张望,一脸兴致勃勃。不由笑道:“盗佐何人?从他手下,君可从容而退否?”
卫洛这话一出,白衣剑客嗖地头一回,不满地瞪着她,说道:“从容而退?纵使千军万马中,我也可以从容而退。”
他刚说到这里,便是嘿嘿一笑,冲着卫洛咧嘴道:“姬狡诈,欲以言语驱我乎?”
他这话一出,卫洛嘴唇便是一抿,她墨玉眼诧异地瞪着这人,奇道:“以君之才智剑术,天下间何人可以驱君?”
这话白衣剑客爱听。
当下他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声一止,他还是瞟了卫洛一眼,哼道:“姬狡诈。”
真是的,都被吹捧得尾巴扬上了天了,居然还要加上这几个评语。卫洛闷闷地扁了扁嘴。
车队缓缓地逼向前方。
这里因为靠近处城,官道极其开阔,而且官道两旁没有稻田,是一片荒原。车驾在这地方很摆得开。
只是到了前方二十里处后,便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树林中,一条路并不宽,仅可容一车前行。
这一点,直到卫洛亲眼看到了,才发现,摆了这么多的战车,请了这么多的将士,实际上根本没有用处。义信君等人竟是下了一招昏棋!
难怪他们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对方并没有惊走呢。
不过,这一点也不能怪义信君等人无知。实是这个时代,战车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便是无敌利器。大战小战,有战车出场是惯例。义信君以及他的臣下们,显然没有应对盗匪的经验,竟然忽略了应对盗匪,与打一场贵族之战是完全不同的事。
战车轰隆隆中,已离那片树林二里不到了。
卫洛眉头一皱,她转向义信君说道:“如入树林,战车何用?敌人一剑攻至,一纵而上,便可令得诸士束手无策!”
卫洛这话一出,义信君马上明白过来了。
他右手一伸,纵喝道:“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
剑客把义信君的命令传送出去后,漫长的车队开始缓缓停下。
几个贤士向义信君的马车跑来。
不等他们开口,义信君便看向卫洛,命令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卫洛皱眉看向前方,这时,那些贤士已叉手齐叫道:“主上,何必问于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