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住嘴!”义信君突然一声暴喝,他朝着前方一指,大声怒道:“‘如入树林,战车何用?敌人一剑攻至,一纵而上,便可令得诸士束手无策!’这么简单的话,你等为何说不出来,却要一个妇人道出?”
这种斥责很严厉!很不给情面。
众贤士同时露出羞愧的表情,齐刷刷地低下头去。
这时,卫洛沉声说道:“有一策可免我齐人伤亡,然恐伤天和。”
说到这里,她墨玉眼盈盈地看向义信君,表情中有点迟疑。她是拿不住这个时代的人对事情的看法,有点担心自己所出的主意,会给人造成恶毒的印象。
义信君温柔地看着她,命令道:“说。”
卫洛点了点头,她伸手朝前方一指,道:“敌乃骑兵,却埋之树林,亦愚也。我等只需纵火于林,他们便会尽退。”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恐火大伤民,可先于两侧砍树割草,截断火源,令得火势不可大也。”
最后一句,是为了保护她那贤德的形像。
义信君听到这里,频频点头。
卫洛前世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学生,这一世也没有经过多少世事。可以说,在军事上完全是个白痴。
因此,她说出这一番话后,还是很不自信,还是眉头皱了皱,想道:我千万不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人,得再想周全一点。
于是,她又说道:“然,盗乃骑兵,为何不在空阔之处,奄然而至,突然而袭?疲于我军?他们这般埋伏于树林,只恐火刚起,便已逃走,再于空阔处袭我。”
她这个忧虑一道出,义信君便是哈哈一笑。
笑声中,他转向左侧一个贤士,问道:“姬所言如何?”
那贤士正在沉思,闻言双手一叉,应道:“‘奄然而至,突然而袭?疲于我军?’此法颇为可行。姬乃能人!”
在卫洛的怔忡中,义信君又是哈哈一笑。大笑声中,他一脸得意,一脸与有荣焉地看着众贤士,说道:“我能知人,然否?”
众贤士整齐地应道:“然。”
卫洛还在傻呼呼地看着义信君,她一点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骑兵的概念。而她所说的‘奄然而至,突然而袭?疲于我军?’,这十二个字虽然简单,可是知道军事的人,却能马上明白这其中的妙处。
她竟是无意中,便把骑兵战术泄露出来。所以,贤士们会赞她是‘能人’,而义信君也自得地强调自己善于识人。
本来,一种新的战术思想的出现,要被人接受并不容易,可以说很艰难。再说了,这是春秋,所有的战争都有固定的模式,而且讲究风度和仁义。她说出的这些话,如果是别的贵族听了,只会嗤之以鼻。就算知道有用,也不会去用。
可是她面对的是义信君,他是从贫贱起身,他习惯了行事不择手段。
也可以说,他的思想并没有如那些贵族一样,被陈旧的规则所束缚。这一点便反应在他能不拘一格用人才上。
也因此,卫洛一说出,他便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精妙之处。
大笑过后,义信君显然很是开心,他转向卫洛解释道:“空阔处,乃战车天下!我借车壮行,便是为了空阔处备战!”
卫洛一怔。
她眨了眨眼。一时还没有想明白,真到了空阔处,是战车胜还是骑兵胜。
不等她想明白,义信君已手一挥,果断地喝道:“按姬之言行事,纵火!”
“然。”
卫洛看到数百剑客领命前去,不由补充一句,“记得截断火源。”
“不必了!”义信君右手一挥,冷冷地说道:“这不是君子之战,亦不是征服之战!敌者盗也,无需讲仁义。”
卫洛闻言,便不再吱声了。
这时,一个贤士站了起来,纵喝道:“车队前进!”
喝声一出,战车继续向前驶去。
战车在离树林只有数十步时,突然停下了。
刚刚停下,一阵弓箭手出现了,他们以战车为掩体,个个张弓举箭,指向树林中。
就在这时,左右两侧树林的后方,突然出现了熊熊火焰。伴随着火焰的,还有滚滚浓烟。
在提议火攻时,卫洛早就注意到了风向,因此那浓烟一起,都是顺着官道去的方向熏去。
不到转眼,树林深处,便窜出了数百骑士。紧接着,两侧树林中便跑兔子一样,溜出了无数的骑兵。
这些骑兵一出现,便有人纵声喝道:“放箭!”
这喝声一出,箭走如飞!
早在弓箭手指着树林时,众骑士便一动不敢动,生怕成了耙子。要知道他们为了骑马轻便,都习惯了不穿盔甲的。
可万万没有想到,会有浓烟火光出现。那马被烟火一惊,顿时撒蹄乱窜,没头没脑地冲出了树林。
在这种慌乱中,弓箭又至。
虽然这种弓箭威力极小,身上中了数箭都不一定致命,可奈不住箭走如雨啊。
顿时,埋伏在树林外围的骑士们,已有数十人纵马落地,惨叫一片。
可惜的是,千个盗匪并没有紧紧地埋伏在一块,弓箭在射杀了数十人后便让他们全部逃脱了。
今天的风并不大,再加上是春夏之际,树林中湿度大。那火焰燃烧了一个时辰,便慢慢止住了。
本来打算回到处城再事休整的齐人,见火势这么快就止住了,便准备继续前行。
而卫洛,她一边打量着那烧得黑糊糊的大地,一边暗暗想道:我提出火攻时,竟然没有想到要问一问,这片树林究竟有多大,如果全部着了火,会燃烧多久?有没有另外一条路通往齐国。我思维这么不慎密,真是不适合行兵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