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公急急地向晋国赶回。
马车奔驰中,他的脸色沉寒如冰。在他的马车中,还有另一个人,他便是那个胡子拉杂的老头,不过现在,这个老头已经换上了一袭干净的袍服。
这个胡子拉杂的老头,是越国本地的大剑师,与弃公一向交好。
他有点疑惑地看着紧张,严肃的弃公,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弃公堂堂一个宗师,怎么会为一个妇人之死如此紧张?就算那个妇人是晋夫人,可女人何其之多?死了也就死了。
这时,弃公抬起头来。
他看向胡子老头,见他一脸不以为然,不由皱着眉头说道:“此事当真非同小可,君侯必然会要你详细说出,你,哎。”
弃公说到这里,竟是说不下去了。
他也知道,胡子老头态度如何,担不担忧,已不重要了。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这事先瞒着,可是,这么轰动的事,就算他瞒住了,不出三四个月,也必然会传到君侯耳中。
算了,还是到了新田,与稳公等人好生商议了,再做决定吧。
弃公想到这里,心下稍安。
果不其然,当他来到新田,把这事跟众人一提,稳公当场脸色大变。
稳公干巴的嘴不停地抖动着,嘴上稀疏的黄胡子,也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稳公是晋侯最为信任的老臣,也是把他从小带大,最为了解他性格的人,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弃公,见到稳公如此模样,心中一沉。
另一个白脸贤士看向稳公,严肃地说道:“公以为,君侯若知,当会如何?”
稳公的嘴还在哆嗦,他双手扶在几上,几次想伸手拿向几上的酒樽,可每次手一伸出,便抖动得厉害。
白脸贤士朝稳公身后的一个侍婢使了一下眼色,那侍婢连忙走到稳公身边,把酒给他斟好,玉手轻持,轻送到他的唇边。
稳公张口大大地抿了一口酒。
咽下酒,闭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稳公颤声说道:“此事,绝不可说!”
他说到这里,腾地一声扶着几站起来,目光中带着无尽的忧虑地说道:“速速下令,全力封锁此事,若有任何人泄之,斩!”
白脸贤士愕然地看着异常严肃的稳公,皱眉道:“何需慎重至此?”
他的声音堪堪一落,一向好脾气的稳公竟是纵声咆哮道:“闭嘴!马上执行!”
这白脸贤士,实是泾陵身边数一数二的能臣,稳公虽然资历老于他,职位与他也只是平级。稳公这般当着众人咆哮出声,不给颜面,那白脸贤士先是脸皮一红,紧接着,他倾身向前,盯着稳公问道:“如此严重?”
稳公一屁股坐在塌上,一动不动。
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半天只吐出一个字,“酒。”
那侍婢连忙上前,把酒水送到他的唇边。
稳公一口饮尽后,干巴地嘴砸了砸,声音艰涩地说道:“然也,此事万不可轻忽。”他说到这里,转头盯视着弃公,严肃地吩咐道:“公速速离开新田,仍按公子所嘱,及时传回音信。记着,夫人一切安好!”
弃公站起来叉手道:“诺。”
稳公转头看向另外几人,沉沉说道:“诸君,当今君侯,是晋国百年来,少见的英主。我与诸位一样,深信在君侯的治理下,不出十年,我晋侯必成霸主!”
稳公严肃地说到这里,声音一沉,已是含着浓浓的无力和隐忧,“诸君许是不知,君侯对夫人,情深至极,已然成障!”他吐了一口长气,声音放低了些许,“若是夫人过逝之事,传回君侯耳中,老夫实是惧怕,实是惧怕。。。。。。。”
惧怕什么,他已说不下去。
众人感觉到稳公语气中的凝重和担忧,齐刷刷的严肃起来。他们向着稳公齐齐一叉手,朗声回道:“谨遵公意!”
稳公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回塌上。
正在这时,一个剑客的声音从外面响亮地传来,“君侯到——”
君上来了?怎么这么不巧?这,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齐齐一惊,相互看了一眼后,稳公低声喝道:“诸君!”
众人同时向他一拱手,表示心中有数。稳公看向弃公,弃公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要他放心。
泾陵的脚步声响,不一会,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处。
泾陵一踏入房中,目光便转向弃公,同时,他那常年如一的沉凝的脸,在瞬间一亮。
这一亮,虽然很隐蔽,也很轻微,可众人因为心中关注,这时却看了个一清二楚。当下,他们心中一沉。君侯这表情,已映衬了稳公刚才的紧张慌乱,使得他们真正地感觉到不妙。
泾陵大步在主座上坐下,“诸君请坐。”
“谢君侯。”
当侍婢给众人满上酒水后,泾陵含笑看向稳公,徐徐说道:“孤之重臣信臣私聚于此,不知出了何事?”
众人齐刷刷地一惊,稳公连忙勉强地一笑,那白脸贤士上前一步,朗声回道:“臣上聚集于此,实是因为君上现年二十过四,还无子嗣,心中惶惶矣!”
这人果然是有才之人,思维极其敏捷,这一瞬间,便给了泾陵一个极为恰当的理由。
泾陵听到子嗣一词,脸色一暗。
他抿紧薄唇,半晌后才沉声说道:“孤才二十许,庆君过虑矣!”
这子嗣的问题,一扯起来便是没完没了,因此泾陵说出那句话后,便转头看向弃公,笑道:“公何时到了新田?”
这话一问出,弃公,稳公,连同那白脸贤士一道,都有点慌了。
他深刻地知道,眼前这个君侯,是多么的精明,哪怕是一句话,一个表情说得不对,也会被他敏锐地察觉到,并产生怀疑。
按照规定,他现在的任务便是跟踪卫洛,除非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才会回到新田。纵使到了新田,他也应该立刻面见泾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