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可你来的路上刚给我讲一个成语，叫掩耳盗铃……”小不点忍不住小声地道，“这不是一样的事吗？”

听溶儿有此发问，宗妙纹反而眼中带笑了。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不错嘛。”宗妙纹拍手而笑，“君子远包厨乃是儒家的思想，与之相对有所区别的是道家思想，顺其自然，无为而治。”

“人吃鸡，鸡吃虫，虫食草木，而人死后终究会入土为安，腐朽成一捧黄土，了无痕迹，一切都不过是自然因果的循环。”

“这只鸡，即使我们不杀它，它也终有一日会老死。”

一时之间，宗妙纹不由想起来了一个冷笑话。

人自杀，就会死。

好冷。

她凝视着眼前这只仍在埋头啄食干野菜的母鸡，淡笑了起来，抚摸着它的脖颈。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鸡狐疑地抬头瞧了一眼。

可它注意到自己的同伴正在胡吃海塞，不多时忍不住又低下头默默抢食去了。

“所以——这些都是我们所不能避免之事，是生活当中的必然，而我们只要怀有敬意，不浪费他们的生命，继续在这样的世界里循环下去就好了。”

“哦……可我感觉那个儒家的想法也有道理？”溶儿似懂非懂，只得点了点头。

“溶儿，你可知‘知行合一’与‘致良知’？”

“姐，你给我讲吧，我没听说过。”这小孩儿扬起粉扑扑的小脸，很是虚心好学。

“我打个比方，溶儿你觉得，是知道豆腐的制作方法难，还是做出来豆腐难？”

“知道怎么做豆腐应该比做豆腐难吧？”

宗妙纹侧过身去看着溶儿认真思考的样子，完全左耳进右耳出的敷衍……没想到七娘教出来的这小孩儿如此苗红根正！

“知道怎么做出来豆腐，是为知，而做出来豆腐，则是行。有的人知道做豆腐的方法，却没有好手艺，只能搞出来乱七八糟一大片没法收场，而有的人厨艺精湛有足够经验，却没有对豆腐的认知，便也做不出来豆腐。”

在厨艺上没法收场的，想来也许是她本人吧。思及此，宗妙纹不由为自己哀默。

“对于学问也是，有的人死读书，只会满口之乎者也，一到了关键时候要用他，却一点用也没有，死记硬背下来的那些知识也都茶壶煮饺子，有口道不出。为人求知，切忌如此。”

“姐你不是在否定吗，为何又要切记如此呢？”

“忌讳的忌。”

“哦……”

“还有的人，面对事情不肯虚心好学向别人请教，这种人有可能是明明相当丰富的经验，也有能力去实践的，但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还是什么也不会。要记住，不论是求知还是处世，一定不要封闭自己的内心。”

现在她对溶儿说这番话，带了意味深长。

“知行合一，就在于你明白一个事物的规律，又能去完成它，就比如你知道怎样能挣钱，而后你去做生意，也真的实现了它，这样才是有意义的。不然学富五车，却没有用武之地，也是枉费心思。”

“而致良知，就是你不论面对什么，经历了什么，甚至是做出了怎样的选择，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我们到底杀不杀这只鸡，姐？”

“唉，你这孩子不要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宗妙纹叹了口气，摸了摸溶儿的头，“这可是会下蛋的鸡，当然是杀不得。”

“对哦，它还能下蛋，下蛋的话要是再有公鸡还可以孵出来小鸡！”溶儿一拍手，顿如醍醐灌顶。

她所说的云里雾里的那一席话，溶儿久久回不过来神，虽然他还是惦记这该不该杀鸡这件事，可思维却还停留在“君子远庖厨”和“顺乎自然”的问题上。

相较之下，养鸡可以源源不断地下蛋，下出来的蛋还可以换盐、油之类的必需品。

今日所云，并非无心之言，喂完了鸡后她便领着溶儿往回走，耐心地听着溶儿发表自己的想法。

有心插柳，可否也会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