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十月惊呆了。实在这烈术速度太快,多少人都在惊愕之中。
解缚人两手忙乱地去捂自己的脖子,可血水就如同开春的泉眼一样不可遏制地涌出。众人却管不得这个可怜的家伙,因为烈术已经再度转身。
这下,他直面的是皇帝。
鲜血从那把匕首上点点而落,寒光躲藏在赤红之下一点点吐露锋芒。这个胡部头人将匕首在手中一抛,刀尖在手。
就算是不谙兵刃的十月也瞧得明白,他这是要投掷。
端坐在高处的皇帝只有一道薄薄的帘幕作为遮挡,两边重甲的兵士根本来不及上前。匕首飞射出去,如果伤及要害,那么国本摇动。就算没有,龙体受损,在场的众人少不了几个得夷族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有两个身影,分别在这头人的前后朝其扑去。
其后的那个影子,是烈术身边最年轻的那个头人,可也那峤。
可也那峤两手依然反剪,又兼跪倒在地,整个人几乎难有动作。但他反应极快,就地屈身坐下,然后一个扫堂腿,将烈术一绊。
而与此同时,在皇帝旁边十步远的陈平洛也飞身而出。他身上并无兵器,只有自己血肉之躯,烈术手中匕首已然脱手,虽然受到可也那峤影响略微有些偏离,却仍旧是朝皇帝的高座之上。
陈平洛健步而前,恰恰拦在匕首飞射的路径之中。他飞起一拳,那道寒光瞬间改变轨迹。
高墙之上的两个女子真是吓坏了,因为那寒光不偏不倚,恰是朝她俩而来。只听“铿”的一下,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眼前的砖头城墙上迸出几点星火。
明悄拉着十月,齐齐倒在地上。明悄正要叫喊出来,十月情急之中,连忙掩住她的嘴吧,拼命摇头。
她俩是通了关系才到这城墙上观礼的。要是惊动了下面以为墙头有歹人,那么不但她俩倒霉,她们的家人都要受牵连。
明悄或许无所谓,但她十月不能不更谨慎一些。
也就两个眨眼的工夫,那道寒光激起墙头的火花,在半空中翻滚两下,终于坠地。
噗的一声,它扎在了城墙根的土地上。
远处,鲜血从陈平洛的右拳缓缓渗出。
禁军已经将皇帝层层护住,场面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士兵们一股脑儿冲上去死死压住了烈术。隐隐似有咯咯之声,应该是骨骼断裂。
就算是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些征战而来的士兵们是恨不得现在就把烈术大卸八块的。原本一切都商量得好好的,胡人老实投降,得到皇帝的封赐,而这次受降礼上的士兵们也因军功而各得封赏。说不定有的人可以就此出军籍还民籍,衣锦还乡回去过小日子。这下可好,这个烈术毁了一切。
此次领兵而回的是施姓将军,他是边镇眼下最高的统领。本以为这次受降能够有机会再加官进爵,却没想一场好事,被这个愚蠢的胡人搅得稀烂。
施将军恼羞成怒,立即走了过去,拔下腰间佩刀,咔嚓——
那个叫烈术的胡人顿时人头落地。
城墙上的十月险些晕了过去。
施将军砍完脑袋,又觉得自己太僭越了。皇帝在此,如何处置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将军。于是扔了刀,又噗通一下颓然跪伏在地。
满头的汗水如瀑而下。施将军知道,自己的仕途怕是到顶了。
皇帝的形象依然在薄薄的帘幕之后。帝王的色彩之后看不清他的面目和表情,更令人觉察不出到底是不悦还是愠怒。城墙上的十月再也不敢看下面了,躲在墙垛之后,视线只能瞥到华盖的一角。她心口直犯恶心。
华盖帘幕之下,那个世间最有权势的男人侧了侧首,视线从施将军的身上,转移到了其他人。
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慢慢散开。帘子背后的人似乎笑了一笑:“八个头人,有七个心悦诚服,更有一个出手救朕,此等事迹,足以饱墨载之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