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眼睛瞪得铜铃大:“什么时候的事?”
“当我告诉她她父亲再无翻身的余地——李远大人虽然还未定罪,但皇上盛怒之下,李大人为王爷做过任何袒护,都变成了王爷身上更深的罪过。对礼亲王的处置前几天已经下达了:剥夺一切职衔,从皇室除名,贬为贱籍,流徙边疆,任何人无令不得施舍救助,否则同罪。”
他冷哼了一声:“我告诉她,如果她去死的话,或许皇上会顾念她替父而死的一点孝心,对王爷稍稍从轻也说不一定。然后她便去投了河。”
泪水在十月的眼眶里转着。一个月前还好好的,她还跟郡主说过话,她还同情、怜惜过郡主的际遇,可现在……
“你真狠。”十月喃喃,“你逼死了她。既然你不想娶她就不想娶吧,你跟她退婚便是,何必这样欺骗她,还、还逼死了她。”
“退婚?呵,是她不让我退。”陈平洛眼神忽而锐利:“十月,你知不知道郡主……慕雪,她是怎样一个人?不,你不知道。你为人聪明,与世无争,碰到不喜欢的人就躲开,遇见麻烦事总有法子消解。但你不明白,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心机深重,满腹盘算,而从外表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咬了咬牙,冷哼一声:“对,慕雪就是这样一个人。之前一日我执勤回来,同袍交给我一张字条,说是有人找我我不在,因而留下的口信。我展开字条,上面留了个地址,请我前往一叙。十月,你知不知道那是哪个地址?”
他看了看她:“悦和茶馆。就是你最常喝茶听书的地方。你我在那里也曾有碰面,就是你那次想要赊账被拒。那次你赊账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手书,而那字条上的字恰是你的字,我当时只道是你要找我,便立即赴会。可谁想到在和悦茶馆三层雅间,我碰到的却是慕雪。”
“当时我便觉得奇怪,如果是慕雪找我,那为什么她不自己写字条,反而托你之手?不过当时我没有多问,她让我喝茶。我怎会疑有他?于是喝了。可结果一喝那茶,我便昏昏沉沉、口干舌燥,不能自持……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事先在那茶水中放入催情之药,好让我与她在那雅间之内成夫妻之实。她可真是好心机——当时的她已经知道王爷的事难有转圜之机,于是便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让皇上忌惮。我父亲在边镇领有雄兵,只要我和她还有婚约在,那么皇上或许会投鼠忌器一些。但是婚约这东西,到底不过是一句话、一张纸罢了,想退便可以退。可是如果真成了夫妻,那就大不一样。所以她……”
十月听完,内心惊骇不已。谁能想到这里面还曾有这样的周折。看来那天郡主的车驾停在李宅之外,实在是因为她计绝途穷。大概她想要进去求李远帮忙的,只是不巧人多。何况言官已经尽力,她再求效果也有限。所以才想到了利用陈平洛。
“可是”十月略一思索,想到了某处漏洞:“就算有夫妻之实又如何?你否认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呵,不错。”陈平洛点头,“所以说她心计缜密,步步不乱。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就那样巧——茶楼之后不足两月,她便身有孕状。”
“这么说来……”
“是,你见她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怀了孩子。”
十月几乎要惊叫出来。
孩子……孩子。那岂不是一尸两命。
再看陈平洛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怜惜,反而挂着得意洋洋的微笑。“得亏我下手果决,否则的话等孩子出来,或者她有孕在身的事情传扬出去,我还怎么下台?她虽然心计缜密,但终究还是被我看破。上元夜我和她碰到了你,你俩的谈话里我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那天茶楼之约,你不是有意帮她写字条的。你也被她骗了不是?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应该是用其他什么事情为由骗你写下地址,然后再用那字条骗我。因为她知道如果是她相邀,我肯定不会赴会。因为在那之前王府单独请了我好几次,我都以尚未成婚为由身边都带着人去。那时候我已经看出,王爷这艘大船怕是要沉了,还是保持点儿距离为好。只是我千万小心,敌不过她慕雪步步为营的算计。十月,你别继续做一个自以为是的老好人了。这等精心的算计,这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心胸,你我都应该好好学学。”
“呵呵,”陈平洛慢慢蹲了下来,伸手抚过十月的头发,挽起一缕发丝:“我相信你会的,毕竟你是个聪明人。明悄是我稳固前途的垫脚石,而你的脑袋,或许可以助我青云平步。”
十月冷笑,内心的愤怒难以遏制,朝他啐了一口。
陈平洛淡定地收回手,用袖子抹了下脸:“我喜欢你,连你的口水我都不会嫌弃。”
他站起身来,在转身离去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我的条件你仔细想想。这是眼下你所能得到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