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洛离开之后,时光又匆匆过了一月。在这监牢之中,十月过得日月颠倒,她每天醒来是苦,梦里是惧,虽然再没有人来提审她,但王爷都倒了,父亲还有什么希望?
在冷静的时刻,十月忍不住想到陈平洛给出的条件。虽然对陈平洛充满了痛恨,她现在却也不得不巴望他能再来。谁让他眼下是她唯一的指望、唯一的帮手。即便要委身于仇,十月也甘心一试。留下微命,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再见父亲母亲。
只不过,十月最终等来的不是陈平洛,而是另一人。
监牢的尽头难得再度响起脚步声。十月被这牢狱的生活折磨得神魂渐失,连那脚步的节奏和力量都没听出来。来人走到了监牢门口她才注意到动静,她还以为是陈平洛。
十月遽然起身,对着牢门道:“你来了?”
“是,我来了。”可牢门外面,响起的却是一个阴冷的女声。
十月定睛,一时惊惧。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明悄。
明悄即便来到大牢,还是一身贵女的华丽打扮。但与从前的尊贵傲然不同,眼前的明悄身上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是啊,她已经跟陈平洛私下定亲了吧?或许很快就要成亲。现下政局这般混乱,陈平洛又是撇了郡主转头来跟明悄的,婚事大概要办的既迅速又低调。
即将成为人妇的明悄身上出现了这般的改变,由一名贵女变成为了一名贵妇。从前互为闺中好友的两人此刻隔着幽暗的牢房相见,情景相照,怎么能让十月不自惭形秽。
十月低下头来,退了两步,退到窗口下投射出来的阳光之外。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将自己的落魄隐藏多少。
明悄的眼睛里有几分惊讶,但更多的,是嫌恶。
她本都不想下到这地牢里的,只可惜,对着十月这位老友,她实在有话要说。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子淡薄的霉味儿,明悄漫不经心地掏出一条手绢遮掩口鼻。而这手绢在光线下一照,又让十月触目惊心。
那手帕正是那日聚会时明悄使用的那方——十月自作主张,用来给蒋宁宁的人偶做衣的手帕。
那天聚会散席,明悄留过一句话:手帕该要回去终归是会要回去的。
果然,她办到了。这手帕在郡主那里转一圈,还是回到明悄的手上。
回到赢家的手上。
十月脸上神情变化,悲恨交加。明悄哪能知道是手中帕子引起的。只道对方是因为没见到陈平洛而失落。这令明悄半恨半讽,嘴角带着几分讥诮道:“你知道我会来?”
“不、不知道。”十月低声回答。
“呵呵,那你就是把我当成了别人。”
十月沉默不语。
“你不说也没关系,他来看你了,我还能不知道?我都不消去问他。十月,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勾男人的本事。”
十月冷笑,没有答话。现在对十月来说,被误会只是小事儿。她惦记的始终是父亲的安危。
“怎么了,不说话?呵呵,没事,本来我来也不是跟你叙旧的。男人呐都这德性。先前输慕雪我认栽,毕竟人家皇亲国戚,我自忖不能相比。但输给你那就是我的不对了。何况连慕雪我也能给收拾了,何况是你——你在等他吧?他给了你什么条件?什么许诺?他是不是要娶你过门?呵,我知道,我猜到了。下人一来跟我说他探访了监牢,我知道他肯定是来找你,而不是找李大人。为了免于麻烦,我父亲已经让他到边境去了,让他跟着别人杀几颗胡人的脑袋,回来也好立功升官不是?现在这京师里,已经没有人能救得了你。而我现在来就是要告诉你,任何人给你的任何承诺,都是泡影。”
十月有一些失望,不过这失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要是得到陈平洛的帮助而逃出生天,她内心的负罪感只会加重几分。现在明悄来告诉她陈平洛帮不了她,反让她内心有几分释然。
“我父亲呢?”李远的安危始终是十月最关心的。
明悄的眉头耸了起来:“哟,这么说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十月本能地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