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次是她亲自下令去杀人的。不知道要损伤多少的阴德。

尽管下达命令的那天她在京师城外的这座普渡大寺已经求过神佛了，她请求漫天的神佛能够原谅她这一次。就一次，最后一次。这次是迫不得已，要是不做，自己整个人都难安宁下来。

所以，且饶过她这一次，让她将来的一切能够平安、顺遂、让她的所为不要影响到怀孕。那么事成之后她会回来还愿，并且一定会给普渡寺再捐一座大殿。

谁能想到，她祈求的事情果真应验了。

或者说在她祈求之前就已经“应验”。因为在普渡寺发愿祈求的时候明悄还不知道，自己腹中其实已经孕育新生。

之前她跟陈平洛去视察外头的庄田时，路上就已经觉得不适。起先她还以为是颠簸的缘故，或者在野庄见到李十月、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可回到京师，她的反应不是消退，而是加剧。陈平洛连忙请了府上的医师来看，一把脉，说是有了。

明悄将信将疑，医师再三保证是有孕在身后，她大喜过望。这一胎得来不易，而且脉相不稳，明悄就愈发小心。她让医师保持缄默，更是约束府内上下，不让任何人说与此有关的任何事。

杀手回报杀死李十月的消息就是这时送回。她都懒得去追究确认。因为现在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其他的，爱怎么便怎么吧。

如是在家安心养胎两个月后，明悄择了个日子，前来佛寺还愿。

城外的这座普渡寺虽然比不上京师里的那些，但香火却向来鼎盛。达官贵人们就算距离遥远也会不时前来敬拜。普渡寺一个很大的名声就是“送子”。明悄从前就来过许多回，都已经两年了。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居然真的怀孕。

她如何能不来感谢神佛呢？这天她可是带足了礼物，也摆够了架势。她已经提前给普渡寺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并且通知了自己要来。普渡寺的大小和尚也十分晓事，提前谢绝了许多香客，留了足够的清净给明悄。

于是，来到普渡寺后，明悄独自一人，携带着众多礼物贡品，长跪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

哪怕是答谢神佛，她也不要跟别人一同。此刻的神佛是她一人的神佛，所有的保佑和祝福，只能她一人领受。

身后，扇扇门窗已经合闭。面前，是佛像那低眉的慈悲。

那一刻，明悄觉得自己既卑微，又得意。

卑微是在高大的佛像面前，她如今的一切喜乐都来自于神佛的赐予。

而得意，是因为自己即便下令杀人，神佛也会眷顾于她，答应她的所请。

是，自己毕竟不是什么普通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投胎在丞相的府邸，这本身就是一种来自于神佛的偏爱。自己想要的，只要不断地求、用心地求，神佛一定会答应。

何况，明悄已经决定了，捐出五十万两银子来，在这普渡寺再盖一座大殿。

她要神佛面前明灯永燃，她要神佛面前香火不熄。

跪在蒲团之上，明悄深深地跪拜下去，额头磕到了冰冷的地面。

“感谢神佛，感谢神佛……”

她口中呢喃，直起身来，双手合十，虔敬无比。抬头的时候，她的视线与佛像的视线相碰，她仿佛也感受到一种圣洁的恩宠。内心既神圣又骄傲。

对，只要她添上足够的香油，捐出足够的银两，神佛还会答应她的，除了现在腹中的这个孩子，将来还允诺给她更多……

然而就在明悄内心充满美好憧憬的时候，视线里的佛像脸上，突然有一丝阴影掠过。

明悄眨了眨眼。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要么就是这大殿的光线被烛火干扰，导致了刚才的影子。她又细看了看佛像的脸上，平静如常。再看一看香案上那些焰火长长的蜡烛。纹丝不动。

她觉得困惑，抬头再看一眼佛像，好似又有一道影子。

这下明悄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

大殿里明明只有她自己。而且门窗何必，也没有风，刮不动那蜡焰，怎么会有影子掠过？

明悄疑惑不解的时候，又一道影子从她面前的地上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