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慕峤呢?
为什么要让他去接人?
可其实早就放了人。
既然不是去接塔布勒的,那让慕峤离开的目的是……
赤胡坊区连日来经历的这么多事情,绝非京师内的太平地儿。任何一点点异样,都足以引起十月的警惕。
何况是现在这状况。
就在十月暗自焦灼的时候,塔布勒迈着疲惫沉重的步子走向大帐。他不经意往这边晃了一眼。
塔布勒看见了十月。
他停住脚步,反身走过来。对十月道:“你,是可也那的朋友?”
没想到,虽然口音有点儿异域的味道,但塔布勒居然也是会说很好的中原话的。
十月很讶异,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
十月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地认为或许跟慕峤有关。她问:“贤王,慕峤呢?”
塔布勒没有理会,兀自进了大帐。十月只好跟了进去。塔布勒进帐之后,不紧不慢。胡人们已经送来了美食美酒,堆满了大帐中的案席以及周围的一片空间。这里完全是个宴飨的地儿。
十月已经听说,塔布勒饕餮好饮,另外也相当地耽于女色。眼下帐篷里没有第三人。与美食美酒并列,她有些不大自在。
豪饮了一大口,又吃了几块炙烤的羔羊肉,塔布勒发出满足的长吁。
“可也那他要晚一点回来。”塔布勒说道。他在口中嚼了一片十月叫不上名字的叶子,然后又往案席旁边的篝火台上扔了一块黑黑的木头。那篝火台是胡人们同时用来取暖和照明的,胡人们在大帐中休息,离不了这盆篝火。
那块黑色的木头填进篝火,砸出几抹星火。很快,一股奇异的芳香从那篝火盆中随着烟气慢慢扩散开来。
“他做什么去了?贤王怎么回得这般快?”十月问,“慕峤他才离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居然就已经从大理寺迎回了贤王?这不合常理。”
“呵呵,”塔布勒口中不停嚼着那叶子,含混地说:“听起来,你很关心可也那。你是他什么人啊?”
塔布勒的语气颇有几分轻薄,根本没有要回答十月疑问的意思。十月不好表露不悦,只回答:“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哼。对,可也那这个家伙是很喜欢交朋友,当初在草原的时候就是了。现在到了中原人的地盘依然如此。可惜,他在秩序井然的中原却也没学会什么尊卑。一路交友,跟胡人是朋友,跟中原人是朋友,跟男人是朋友,跟女人也是朋友。不论下人还是贵族,都是他的朋友?呵,难怪赤胡人在京师不受重视。人人称兄道弟,君不是君,民不是民。在中原人眼里,实在蛮愚。”
塔布勒这番话说的好没道理,并且言语之间颇多对慕峤的不满。十月不愿掺和,见不是话头,便想引身告退。
“贤王,既然慕峤稍后再来,那我无别事了。如果贤王也没有别的事,小女告退。”
十月刚退了几步,塔布勒就给了否定的回答:“不行。”
他抬起头来,看着十月,目光像刷子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十月被看得极不舒服。
“可也那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你不用等他了。”塔布勒道。
十月一惊:“这是为什么?慕峤他只是去迎接贤王您,难不成还有别的事?”
“呵,怎么了?这么着急要他回来做什么?是这赤胡的坊区没有了他运转不下去了还是怎的?一天到晚就可也那可也那,本王在这赤胡的坊区呆了这么久,这个名字可真是听烦了!这些该死的贱民,到底明不明白,我才是一切赤胡的主宰!”
他站起身来,朝十月走来。十月想退,但又不知怎的,脚下好似有点儿失了力气。塔布勒的话十月是越听越觉不对。塔布勒如此反感慕峤?亏得慕峤之前费劲心力想要营救他!
塔布勒来到了十月的面前:“这么关心他,我看你不是他的朋友,你是他的……女人?”
“贤王切莫玩笑。”十月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也不知为什么她反应会这么大。
“慕峤是在下的朋友,在下不过是关心朋友罢了。贤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真的要告退了。”
说是如此说,可十月刚要转身迈步,却觉脚尖虚浮,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
她往前一跌,跌到了地上。
“我、我这是……”十月努力支着发软的身体,难以置信。
“呵呵呵呵呵……”
塔布勒不紧不慢地笑起来。他神态悠游地在十月的身边踱着步。好似在看一件到手的猎物。
“你说你不是他的女人,但赤胡坊区早就个个都默认你是他的女人。听说你是他救回来的,平日里他对你并无约束。而且似乎在一些要紧的事情上,他听你的比听赤胡的还多一些。呵,你当然是他的女人。”
“我……我……”十月想要叫出来,想要向帐篷外面求救。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突然的失力太过奇怪。但她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或许都在塔布勒的算计之内。
可惜,她现在非但动不了手足,连嗓子都有点儿使不上劲。
“你别费劲了。本王身为贤王,怎么能是那种轻易之徒。本王要做什么事,也会与你们中原人一样筹划周密。你长得还算好看,呵呵,我还没怎么睡过中原的女人呢。塔布勒以为自己是谁?不过一个投降异族的小小头人罢了,也就在这中原人的京师里跟赤胡叛徒们逞逞威风。等到我赤胡与中原王朝结盟,成为与中原皇帝并肩的赤胡可汗,那么边镇内外的所有赤胡,都知道要奉我为尊!”
他看向十月:“可也那只知道对我表面逢迎,可其实在这个坊区,我想做什么都得受到他的限制。他早应该明白,他不论投向哪一个势力,出身终究是无可改变的。我是贤王,永远在他之上。”
塔布勒舔了舔嘴唇:“呵呵,为了验证他的忠诚,为了验证他还把自己当做赤胡的一份子。我得做些什么——如果他知道我睡了他的女人后,他会怎么做?他敢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