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想什么呢?”
玉嬷嬷嗔怪地看了季兰一眼,颇似有些不悦的模样:“姑娘是娘娘的妹妹所出,与娘娘既是母女又是姨甥,娘娘怎会舍得怪罪姑娘?”
玉嬷嬷伸手,作出一副要将玉戒收回的伤心模样:“娘娘若是果真怪了姑娘,又何必巴巴地差了老奴三更半夜的来送姑娘玉戒?姑娘这番话,实在是伤娘娘的心。”
她那番话,说的实在情真意切,季兰听在耳中,惊喜之外又是大急:“原是我错怪了母妃,嬷嬷勿怪,好嬷嬷。”她忙拉了玉嬷嬷的手,又不住朝桔秋使眼色。
“前儿父亲与了我一方好砚,说是南地来的,我却是腹中没有半两墨水的人,倒是记着着嬷嬷家的小孙儿如今正是入学的年纪,若得了这砚,做起功课来想也是能事半功倍的。”
桔秋会意,忙将一方早用锦盒装好的砚台拿了塞到玉嬷嬷手里,玉嬷嬷实在推辞不过,这才勉强收了,又随意闲话几句,自是不提。
待玉嬷嬷走后,季兰面上勉强端着的笑顿时垮了下来,恨恨将玉戒子扔到一边,“一个小玉戒,就诓了我一方好端砚,哼!”
桔秋憨憨的,“那小姐,奴婢便将这东西收起来了。”
收起来?是要收起来的。
季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忍着疼痛目光随桔秋的动作转动,待见得桔秋果真要将那戒指搁在妆匣的最底下一层时,想了想,却又改了口。
“拿来与我戴上吧。”
要时时戴上才好,戴上了,叫她日夜瞧着,永生永世也不敢将今日之辱忘怀才好。
云舒院一贯冷清。
季笙素是个懒散的性子,纵然有了血肉之躯,也不爱动弹,总是香茗搬了凳子将她搁在哪处便是哪处,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地消磨着,时光忽忽过,除此前做傻事的伤在缓慢恢复外,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却始终都在,一切仿佛都无甚变化的模样。
又加之季笙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身边跟着的只得一个成日忙上忙下的香茗,这具躯壳被她霸占多日,竟无一人发觉。
如此甚好。
这日,香茗又将季笙搁在柳树下头歇凉。
已是初夏,枝条早抽得老长,便形成一片小小树荫,季笙懒散地躺在摇椅上,倒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清幽。
灵台三魂乱飞,昏昏沉沉地,她便做了一个令人不甚愉悦的梦。
梦里头,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唱戏,缠绵的,缥缈的,似有似无的,无端扰人心弦。
季笙不爱听戏,更不爱这种捏着嗓子作里作气的调子,咿咿呀呀,叽叽歪歪,叫她听得十分不耐烦,又苦于脱不开身,一怒之下,狠狠踢了一脚,却似一脚踏空。
她顿时醒转过来。
小院角落飘着药香,香茗提着蒲扇正小心照看着炉子。
另一头的房梁上,一只三花猫被太阳烤得舒服,咪呜咪唔地发出满足的喟叹,它前头,却有一溜一字排开的老鼠干,也跟着一道晒着太阳。
“你倒是好闲情。”
季笙轻笑一声,复又将眼闭上,却不肯睡,只在心中默数着时间。
三。
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