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用过药后,便觉得甚困,眼皮子似乎不住上下打着架,身上又十分疲倦,她也不欲为难自己,便摸索着躺到床上。
眼前一阵阵地发着黑,耳边仿佛有个声音不住地在说着什么,季笙实在太困,又听不进去,不过片刻,便已沉沉睡去。
季笙是被吵醒的。
屋里有人来来回回地走动,外头飘着药香,季笙缓缓睁开眼睛,便见香茗正在她床边一只手支着额头打盹。
四肢百骸像是陈腐的老木,腐了朽了,每动一下都带着蚀骨的疼和艰难。
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只睁眼将正打瞌睡的香茗望着。
香茗比她大不了几岁,却自季笙有记忆来便一直跟在她身边,明明两个一般大的姑娘,她却如一个大姐姐般地将季笙照料的很好。
三餐饭食,四季衣裳,还有她的药汤,香茗对府里的人都怀着警惕,熬药一事,从不肯假手于人。
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怎会知晓,这世上多得是不用亲自经手汤药便能轻易令人暴毙的本事。
季笙再度张口:“香茗。”
声音比寻常多了温度,不再冷冰冰的,仿佛在唤自己的亲人一般。
她声音不大,落在香茗耳中却如炸雷一般,顿时惊醒过来,见季笙醒来,满脸惊喜,“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她趴在季笙身上就大哭起来,仿佛抱着自己最重要的珍宝一般,一边哭一边说话:“小姐,你怎的这样想不开啊?小姐,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骤被一个陌生的怀抱抱住,闻到少女身上独有的气息,季笙本能便想将香茗推开,但香茗身上的味道实在好闻,叫她一时竟有些下不去手——
少女稚嫩,却有一双操持一切的手,更带着这王府里再无人可替的亲情。
季笙刚要摆出一个推拒的姿态,手举起来却不知怎的又控制不住地落在香茗背上。
她无奈地笑了一声:“好了,我没有想不开。”
香茗却不肯信,紧搂着季笙的脖子不肯放,抽抽噎噎的:“小姐,你莫再做傻事了好吗?香茗求你了……小姐若再难过,便只管捶香茗两拳,香茗肉厚,扛得住,只求小姐日后莫再伤害自己……”
季笙愣愣将她看着。
这丫头,因跟了她,主仆二人一道被遗忘在这小院里,她又一向照顾季笙,从不肯叫季笙吃苦,有了饭菜也总是留给季笙,自己并不敢多用。
季笙单薄,不过是因毒所致,但她被香茗照料得好,虽然身中奇毒,可到底精神尚好,香茗却不一样。
她的单薄,是常年食不果腹,又要操持一整个院子所致——
这仿佛是一个笑话。
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堂堂永安王府,正经的皇室血脉,身边之人却连一餐饱饭都吃不上。
季笙垂头,将所有思绪收敛,又忽忆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香茗,你去传晚膳来。”
她观外头天色实在不早,自己又一日未曾用饭,肚子却着实有些饿。好在如今云舒院多了小厨房,餐饭也总算不必再看人脸色等待分派。
争闹这一场,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但季笙没想到的是,她话音刚落,香茗却抬起头来,满脸惊讶的将她望着:“小姐,你,你已睡了许久,如今已是第二日了……”
季笙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