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兄妹倒是热闹。”宝钗在门外笑着,一边说一边拉着湘云的手进了门。
“宝姐姐来了。”探春忙在椅子上站起来,又拉着湘云的手说笑。
“宝姑娘坐。”麝月一边端了茶来晴雯因在里面宝玉卧室里做针线,听着外边宝钗来了,懒得动弹。
“云妹妹,你怎么同着宝姐姐来了,林妹妹在家做什么呢?怎么不出来走走?”宝玉一边端了茶递给湘云,一边问道,全然不把宝钗放在眼里,显然还是在为袭人的事情恨她。
“林姐姐懒得很,只喜欢在屋子里闷着,不愿出来走动,我却是个闷不住的,却来讨你们的嫌了。”湘云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着宝钗笑道。
宝钗另有打算,对这些小孩子家的动作全然不顾,便笑道:“云妹妹越发能干了,刚才在柳叶渚做了一首词,真是好呢,还不快念出来,让宝兄弟和三妹妹听听?”
“我哪里有宝姐姐的才能,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哪里上的了台面。”湘云这次来贾府,奴才们都在传着‘金玉良缘’的话,有说宝姑娘那金锁,要等有玉的方可配,便从心里瞧不起宝钗,此时在宝玉房里,这种流言更加的刺耳。
探春原是个爽朗的,听了宝钗的话,不由分说,便缠着湘云,只叫她快念出来。湘云被纠缠不过,只得到宝玉书桌前,提笔写了,交给探春。
探春细细把玩,只觉得好,又说大家都做起来。
一时宝钗有心在宝玉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便也做了一首,尤其最后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深得探春赞赏。
湘云无意与他们姐妹玩笑,便说走了大半个园子,如今脚都酸了,还是回去歇着好了。宝玉也不好执意挽留,便送她出来,宝钗因见宝玉淡淡的,也不好久留,便拉着探春到秋爽斋说话。
第二日是五月初三,正是薛蟠的生日,薛蟠因要拉拢宝玉,特特的请了宝玉出来,到他的书房里,只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并唱曲的妓女也都来了,宝玉见桌上瓜果果然新鲜,便含笑坐了。大家便捡些野村笑话说来解闷儿,不多时小厮又说:“冯大爷来了。”众人一听,便知道是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如今刚升了锦衣卫千户的少将,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于是薛蟠宝玉等都离座,迎出门来。
此时冯紫英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原依稀记得御书房中伺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丫头叫做紫鹃的,打听了是荣国府里表小姐的丫头,今儿正好薛蟠下了请帖,便有意来瞧瞧。
众人迎他进门,先客气了几句,满上酒,吃过三杯。世家子弟,自然是把那些风月之话说来取笑,此间不做多说。
却因冯紫英心中有事,哨探着问宝玉家中可有个叫紫鹃的丫头。
宝玉听了,便敛了嬉笑,问道:“世兄如何知道紫鹃?”
“原是受恩与她,常想回报,却找不到人。”冯紫英含含糊糊的答道。
“哦,她却是我家的丫头,不过给了我们家的表小姐,已经脱了我们家的奴籍。”紫鹃早就不是贾府的丫头了,这事宝玉早就知道,还感叹了一回,此时冯紫英问起来,自然是照实说。
冯紫英听了这话,便不多说,又说家中有事,改日做东请大家,便辞了众人,留下寿礼,转身而去。
果真,第二天冯紫英做东,又请了宝玉出来,还是叫着薛蟠并妓女云儿,又叫上了一个有名的旦角,叫做蒋玉菡的,一起吃酒。
席间宝玉又结识了蒋玉函,正因为这个优伶,宝玉挨了一顿打。此是后话。
这日宝钗因嫌天热,旧日的热症又犯了,吃了一粒冷香丸,便觉好些。薛姨妈因说起,冷香丸又不多了,今年的料还没配齐,将来短了,可怎么好。
宝钗便道:“没事的,如今女儿瞧了一本闲书,这书上倒是记载了这个方子,后面却也更有个奇方,也是能治这热症,却比那癞头和尚说的方儿好多了,也省事,妈妈不用担心了。”
你道宝钗有什么好方儿,原来她自搬进大观园来,住在蘅芜院里,得蘅芜院众花草之灵气,修为上涨了不少,今日因瞧得一本修真秘笈,上面说凡间总有天上仙子下凡历劫,其间仙力灵力均被收回,与普通凡人无异,只有极少数者,悟得先机,能够得道升仙。只这样的人,一万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然而宝钗何其幸运,竟然悟到了自己的机缘。既是窥伺了天机,宝钗便只韬光养晦,潜心修炼,只巴望着总有出头的一天。
这日清晨,宝钗因要借世间万物之灵气,潜心修炼,便瞧瞧的躲到园子的东南角上一处僻静的地方静坐。
她生性怕热,虽然此时在浓浓的绿茵里,她只喜欢这里僻静,绿茵浓浓,外边看不到里面,于是索性褪去了外衣,只留了桃色的肚兜,赤着胳膊,盘腿坐在青石上,静静的打坐,渐渐的入定。
真是不巧的很,这日因金钏儿被王夫人撵出来,她妈怕她一时心里不痛快,憋出病来,便让她到园子里逛逛,大观园的西南角正是连着荣国府的下人房,金川出了自家的屋子,拐了个弯儿便进了东南角门,因一时贪凉,便寻着清泉进了翠柏浓荫里,不想正看见了赤着臂膊的宝钗,双目微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金钏儿纳闷儿,便凑上前去,轻声问道:“宝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金钏儿原是好心,却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原来修炼之人打坐,最忌讳有人打扰,轻了心脉错乱,重了走火入魔,丧失性命。
幸好宝钗定力好,不然非要把命送到金钏儿的手里。
蓦然睁开眼睛,双眼怒视这金钏儿,喝道:“狗奴才!要你多事?”
在金钏儿的眼里,宝姑娘向来是稳重大方,温和可亲的人,却不知为什么,今天不仅衣衫不整的坐在光天化日之下,还变得这样凶恶可怕,一时便被吓呆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今天你坏我大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宝钗虽然强忍着,但嘴角还是渗出了献血,她心脉受了重伤,此时急需补救。
只在金钏儿一个错愕之间,但见宝钗素手一扬,不知是什么尖锐的东西便在金钏儿的额头穿过,一丝鲜血骤然涌出,飞起三尺。宝钗迅速伸手,手掌在空中一转,金钏儿的一抹精魂合着鲜血便被她俘获,空荡荡的尸体笔直的往后倒去,竟然没有一丝一点的红色残留。
一支细细的小金簪便嘤的一声扎进后面的柏树上,一滴殷红垂在小巧的簪头,摇摇欲坠。
冷笑一声,抹掉嘴角的鲜血,挥手收回金簪,轻轻的拭去那一滴血,抬手插在乌黑蓬松的鬓间,那小小金簪便无处寻觅。
单手提起金钏儿的尸身,宝钗从容的走几步,扔到一口井里,拍拍手,穿上衣衫,利索的离开。
真是舒服,没想到活人的鲜血是这样的甜美。扬扬嘴角,宝钗快步回了蘅芜院。
从此以后,无需冷香丸。
金钏儿死了,王夫人又惊又怕,原想不过是打了她一巴掌,怎么就出了人命?若是贾政知道了,定然不会罢休,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消息传到了贾政的书房,此时贾政正因为小旦蒋玉函的事情要寻宝玉的麻烦,骤听此事起因,肝胆俱裂。因道:“好端端的,谁去跳井?我家从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生出这暴殄轻生的祸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喝令快叫贾琏、赖大、来兴。.
正巧贾环在边上,便抱着贾政的腿说了几句话,贾政便怒火中烧,只叫:“拿宝玉来!拿大棍!”
于是,贾政也不问宝玉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等语。只喝令“堵起嘴来,着实打死!”
好一顿结结实实的猛打,直到宝玉奄奄一息,王夫人等众人在一边劝说贾政理也不理,因心中恨她依仗娘家势力胡作非为,娇纵儿子更加生气,手上用力更甚。直到贾母听到消息,扶着丫头颤颤巍巍的过来,贾政方住了手。
一家人看着宝玉的样子,哭一顿,骂一顿,数落一顿,终究还是要救他,不能凭他就这样去了。
一时贾母一迭声的传太医来,又叫人抬到自己房里去。
此时宝钗和凤姐儿李纨并众姐妹都聚到贾母房里,大家不过是焦急罢了,宝钗住在这里也要做做样子,而且,她还惦记着那块通灵宝玉呢,怎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倒是黛玉,在潇湘馆里听完了湘云的话,只淡淡的一笑,不多说一句话。
湘云便奇道:“林姐姐,你瞧不上宝姐姐那一副虚假的做派,我是知道的,我也很讨厌她,总是来来回回的作假,把我们当傻子看。可爱哥哥对你是极好的呀,从来都是对你陪着小心,怎么你听说他挨打,倒是这样冷冷的?”
“唉!傻丫头,他挨打自有他挨打的因由,虽然有些冤屈,但也总因他整日游荡,不思进取之故。不然舅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打他?即便是打了,如今他身边父母亲人围绕,丫头婆子一大堆,也用不着咱们姐妹操那些闲心,横竖他是无碍的,你不放心,只管去守着吧。”黛玉淡淡的说着,心中却另有打算。
好歹也欠他一个恩情,不如趁此时还他罢了。
直到夜深人静了,宝玉已然昏睡着,身上的热终究是不退,贾母等人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太医在边上守着,调换汤药,无奈贾政下手太狠,真是打重了。
贾母眼见着宝玉奄奄一息,似乎没了救,便流着泪,叫人备了香案,在院子里祭拜起天神来。
王夫人凤姐儿李纨等皆不敢回房,贾政原是在边上伺候的,却被贾母赶走了。
夜深人静,只有草丛中的蛐蛐还吱吱的叫着,无止无休。
潇湘馆里,众人都睡了,上夜的婆子都坐在廊檐下打盹。
黛玉轻轻的披衣下床,穿上鞋子,又穿好衣裳,用手理了理略有散乱的头发。
外边的雪雁听见动静,便坐起来。紫鹃睡沉了,没有武功的人是听不到如今的黛玉刻意隐瞒的动作的。
“姑娘。”雪雁见黛玉出了卧室,便轻声唤道。
“嘘——”黛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冲雪雁摆摆手。
雪雁也轻轻的起来,同黛玉到了院子里。
一轮弯月挂在中天,夜色清凉如水。
雪雁便拿了坐垫放在黛玉平日晚上练功的青石上,黛玉提起裙子,盘膝坐到上面,凝住心神。
慢慢的聚集灵力,灵力上涌,知道眼睛,两颗晶莹的泪滴便慢慢的从黛玉的眼睛里滑落。
然而,泪滴离开了黛玉的脸颊,并没有继续落下去,而是渐渐的升起来,升至黛玉面前的上空三尺之处,汇到一起。
黛玉把灵力聚到指尖,对这空中晶莹的泪滴,然后把灵力慢慢的输送过去。
泪滴渐渐变大,渐渐变大。
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碗口大小的泪滴在空中悬浮着,滚动着,映着月色星光,闪耀着迷人的光辉,淡淡的,让人心神宁静。空气中不知何时,暗暗浮动着一股奇香。
“去吧。”黛玉手指一挥,指像贾母的屋子,淡淡的说道。
那泪滴仿佛听懂了黛玉的话一样,慢慢升腾,飞过竹林,飞过亭台楼阁,到了荣禧堂的上空。
雪雁在潇湘馆的屋顶腾空而起,运起轻功,往荣禧堂的方向看去。
荣禧堂的院子里有香火的味道升起,那里,有贾母虔诚的祈祷声。雪雁鄙视的一笑。
黛玉的灵力继续输送,源源不断,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