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乐神情便有些得意,她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她目光一黯,“六年前,我家里遭了难,家破人亡……我原本是要被卖到勾栏院里的,幸亏有父亲生前的故人从中周旋,将我赎了出来。后来几经辗转,我就来到了这里,成了妙慧师太的弟子。”
穆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原来静乐的家是在六年前遭逢了灾难的吗?六年前这个时间点实在太过敏感,让她不由得会想到当年东宫的血案。难不成,静乐的家族也是受到那次事件的牵累才会家破人亡的吗?
她抿着唇静默不语,垂着头安静地听静乐继续说。
静乐低声叹口气,很快情绪就平缓下来,她接着说道,“师太虽然待我十分冷淡严厉,可她却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从我到这里开始,她就陆陆续续地救治过不少人,只是那些人都是无足轻重的平民百姓,所以无人知晓罢了。”
她顿了一顿,目光里忽然流露出崇拜神色来,“三年前,郑王妃不知道从何处听到了师太的传闻,亲自上山请师太念求子咒,师太本不愿出这个头的。但当时有一位静喜姐姐得了急病,性命危急,需要一味千年人参作药引,郑王妃愿以药相赠,师太为了静喜姐姐的安危,这才破例给郑王妃念了一曲求子咒。”
穆嫣沉吟片刻,抬头问她,“后来,郑王妃就果真怀了身孕?”
静乐忙点头,“是啊,是啊,原本我和比丘尼们都在想,虽然我们伺候佛祖多年,可从来没有一次见过佛祖显灵,该富贵的人还是继续富贵着,可穷苦的百姓烧再多的香拜再多的佛也仍然穷苦着,郑王妃请师太念咒,不过只是个心理安慰,能有什么用呢?”
她抬头高兴地拍起手来,“没有想到,郑王妃还真的怀孕了,后来临生产时虽然遭遇了点变故,小王爷是早产的,可后来也养得白白胖胖的,身子可壮实啦!”
穆嫣眼眸低垂,早产……吗?
她唇畔微微漾开一朵笑颜,似乎已经明白了这里面的机关,可嘴上却还是顺着静乐的话说了下去,“所谓心诚则灵,或许是郑王妃求子心切感动了佛祖也说不定呢。”
两个人又就着妙慧师太说了一会儿子话,不多久便到了晚课时间,认真地做完功课,她两个一道移步至斋堂,一边用着素斋,一边说话。
忽然,旁边有沙弥尼低声交谈,“你听说了吗?隔壁清净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刚才鬼哭狼嚎了整个晌午,跟死了人似的,折腾得不行。”
“你也听到动静了?我听说寺里昨儿来了一位贵公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呼吸急促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幸亏无为大师精通医术,才勉强做了急救,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救没有救回来……”
穆嫣身子骤然一震,只觉得满身寒意汹涌蔓延,一时激动,竟将手中的筷子打落在地。
清净寺昨日来的贵公子,那便是霍骁无疑,可她只是稍微在他身上抹了一点点松子粉末,按道理来说,最多让他脸上长几颗痘痘留一点疤,怎么可能会严重到那种地步?可呼吸急促口吐白沫却又都是过敏的症状之一,难不成她一时没有控制好剂量,真的……真的害死了他?
她害死了人?这认知令她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
虽然霍骁从小就是她的冤家对头,现在也还是恶名昭彰的京城一霸,讨人厌的很。可是,他对她,确实也并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坏事不是吗?甚至,只有好意……清晨他是因为她的哭声才从树上跳下来的,虽然她其实并没有哭泣,但他也是一片关切之意,他对她,到底还是善意的。
可她却一心想要惩罚他,还用了不该对他用的松子粉末,她明知道他对这些坚果有严重的过敏史,可她却还是这样做了。自以为能够把握住分量,可是上一次就差一点失了手,这次若是当真害得他丢了小命,那她该怎么面对霍姨母,怎么面对唐氏,又怎么面对自己?
静乐见穆嫣神情怔忪,将筷子捡了起来,问道,“五小姐,你怎么了?”
穆嫣回过神来,尴尬地对着静乐说道,“我……我忽然有点不大舒服,要先回屋子里去休息一下,晚膳就不吃了。”
被她害到的人也许已经死了,她怎么还吃得下饭?不,她要想办法去清净寺一趟,看一看他到底是死是活,否则要怎么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