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嫔素来不喜张扬,这一日的宴席,只是简单摆了一桌,比之宫廷里的大宴,少了许多繁琐之处。
这一顿饭只吃到金乌西坠,宁妃才尽兴而归,她宴中饮了少少一些青梨酒,在懋嫔正殿里尚不觉得,出来被晚风一激,酒意顿时窜上了头,顿时步子也乱了。
替身伺候的宫女自然是不敢大意,见自家主子七分酒意,居然还想去御花园里逛逛,哪里还敢使得!几个人好说歹说才把主子劝着向永和宫回去。
肩舆是早就等着了。
宁妃在半道上,一手撑着肩舆的扶手,不经意地一抬头,忽然见到御花园里一只风筝正在飘飘扬扬地飞在半空中。
她虽是喝了酒,耳目仍然留有几分清醒,只想着这不知道是哪宫的深宫怨妇——等不来帝宠,白日缱长,只好放风筝聊以消遣。
倒也是好笑,现在哪里还是放风筝的时节?草长莺飞二月天早就过去了,夏阳骄盛,这般在御花园里放半天风筝,只怕一层油皮都要晒了下来。
宁妃嘴角一撇,不屑地露出一个冷笑
等到回到了永和宫,一行人簇拥着宁妃走到正殿里,门口值守的宫女见主子回来,连忙打起帘子,一声“娘娘”还没喊出口,宁妃已经兀自走了进去,贴身宫女梅年扶着她上了床,跪着悄无声息地帮她脱了花盆底鞋,又掩好了被子,出来兀自安排其他宫女去小膳房准备主子的醒酒汤。
经过永和宫正中的时候,梅年忽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她心头一奇——宁妃娘娘闻见花粉便容易咳喘不止,这永和宫内早就禁了栽种花朵,又怎会有花香传出?
梅年站在原地,四周环顾了一下,心念一动,走向张贵人侧院。
因着被皇上下了旨意禁足,张贵人这院子平日里除了送膳食与每日的恭桶收集以外,基本上无人进出,大门也是紧闭着的。
梅年悄无声息地将脸贴在门板上——那儿正好有一条缝隙,可以堪堪瞧见院子内部的情形。
只见张贵人的庭院里,隐隐竟有七八株木槿花!
此时正是六月,木槿花到了花期,开得正艳,粉色的花瓣在深绿色叶片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清新动人。
梅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只跳了一跳——宁妃娘娘明令禁止,永和宫内不许养花,如何这张贵人院中却不知何时养了七八株木槿花?
依照张贵人往日的性子,是定然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况且现在又是在禁足期间,莫不成真的像自家主子说的那样:“张丫头有了吉贵人做依仗,如今越发胆子肥了起来,那日在坤宁宫端阳宴上,竟敢和本宫抗起来,本宫都险些弹压不住!”。
梅年这般紧锁眉头想着,忽然听那院中有人咳嗽,已有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她怕被人发觉,立刻将身子向旁边一闪避,等了一会儿,听到那院子中已经没有动静了,这才快步向正殿走回去。
守着宁妃等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直到夜深了宁妃才算是醒过来,若是平日里,梅年这般守着,便早也疲困不堪,但今日却因着心里有事,倒是不觉得困意。
见宁妃悠悠醒转了,梅年连忙上前来扶着她起身,又跪下伺候宁妃穿鞋。
宁妃鬓发蓬松,星眸迷蒙,早有宫女端着醒酒汤进来。
梅年伺候宁妃饮下后,见屋中无人,立即低声道:“主子,奴才方才见到张贵人院中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