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记得很清楚——继位第三天,他便下旨,破例将内阁草拟的《登基恩诏》中,有关豁免官员亏空的条例,全部删了个一干二净。
他想得很开:地方官员攫取银两,中饱私囊,却个个在喊穷。
要什么豁免?没得豁免!
此外,他还下了一道旨意:全面清理钱粮。
那份诏书中是这样写的:“限以三年,各省巡抚将所属钱粮严行稽查,凡有亏空,三年之内如数补足,不得借端掩饰。三年补完之后,若再有亏空者,从重治罪,绝不宽贷!”
如今殿外鸣蝉声阵阵,这是雍正三年的夏天。
三年之期,很快便要到了。
……
吉贵人舍身护驾的事情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更有好事者,私底下描绘得绘声绘色,将吉贵人舍身护驾,血溅当场之事渲染得如同话本一般,听者无不惊叹变色。
御花园东,澄瑞亭。
四下里无人,只有长春宫人站在亭台四处。
懋嫔扶着齐妃的胳膊肘,一边迈上台阶,一边柔声道:“娘娘小心!”
此时夏阳正好,齐妃缓缓地坐下来,听懋嫔说完,不由得用帕子擦了嘴角的蜜饯糖渍,挑眉惊笑道:“啧啧!倒看不出吉贵人是个这样有胆色的,为了得宠,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懋嫔抿嘴低笑着道:“可不是!嫔妾也未曾料到,吉贵人这般能豁出去!听说当时,连苏培盛都没反应过来,吉贵人已经扑到了皇上身前,以肉身为盾!”
她伸出枯瘦细长的手指,细细比量着给齐妃看,又将两只手并到一起,婉声道:“年妃娘娘……不,年氏……年氏是个敢搏命的,吉贵人也是,这两下里,两个搏命的人凑到一处去了!”
齐妃拿帕子打了懋嫔的手下去,悠然笑道:“这般也好,往后这宫里,再没翊坤宫碍着本宫的眼!”
懋嫔立即站起身,微微一屈膝道:“嫔妾还没恭喜娘娘呢!”
她顺手捧起石桌上一盏果碎牛乳饮,端起杯盏,细声道:“嫔妾恭喜齐妃娘娘,心愿得偿。”
齐妃一摆手,示意她坐下,瞟了她一眼道:“懋嫔,你倒真是个运气好的,抢在翊坤宫倒台之前先另选了枝头,话说,你又如何能预料到今日?”
懋嫔面上无一丝尴尬之色,只是呵呵笑道:“娘娘又来打趣嫔妾了,嫔妾脸皮薄,可经不起娘娘这般话语!”
齐妃嗤地笑了一声,将桌上的牡丹蜜饯碟子向懋嫔面前推了推,道:“尝尝罢,这是长春宫里的手艺,咱们平日里请安,坤宁宫里也是有这一色的,本宫瞧着不错,便让人也照葫芦画瓢,做了出来。”
懋嫔笑着道:“娘娘福泽深厚,心想事成,是老天眷顾之人。嫔妾吃了娘娘的蜜饯,便也沾沾娘娘的福气。”
她伸手拿了一颗蜜饯进嘴,慢慢咀嚼。
齐妃微微眯了眼,笑道:“和坤宁宫比,如何?”
懋嫔低头要吐核子,茉莉立即上前来,伸手接在她口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