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听皇帝这么说,也不好再揪着话题强行再继续下去。
她心里虽是有一肚子的算盘,这时候也只能默默转过眼,随着皇帝的视线注视着那御河上远远流去的河灯——御园内水势极缓,那河灯漂涌得极慢,点点灯火在水中,仿佛水是夜幕,灯是繁星,闪烁不休。
此时御辇已经赶了过来,众奴才簇拥上,胤禛本是不欲乘辇的,此时却不想再听皇后多恳求海氏的事。
他转身便上了御辇。
乌拉那拉氏在众妃嫔中行礼,目送着皇帝被前呼后拥,渐渐远去,这才回过身来,一扬手,声音里带了几分疲惫道:“大家跪了一天,都早些回去安置罢!”
华容听她话音不对,微微抬眼,便见皇后面上有压不住的怨气,只是隐忍不发。
众妃嫔纷纷告退。
吉灵落在了后面。
她刚刚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乌拉那拉氏的声音,忽然便清清朗朗道:“吉贵人,留步!”
吉灵心中一凛,立即收住脚步,转过身去,小步快行到乌拉那拉氏面前,神色毕恭毕敬地道:“皇后娘娘。”
乌拉那拉氏瞧着她低垂的脸颊半晌。
吉灵的额前,垂了几丝细碎的发丝出来,今日跪拜叩首了一天,发髻间微有凌乱。
皇后注视了她一瞬,悠悠道:“吉贵人,今日在宫中奔波跪叩了一天,你还好罢?”
吉灵立即笑道:“谢皇后娘娘关爱!婢妾的伤口一来已经大有好转,二来又是在臂膀上,总是不碍事的。”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只是瞧着吉灵,看她穿了一身的深色,稳重甚至老气的颜色,偏偏映得脸颊莹白如玉。
她此时虽是垂头恭敬给自己回话,却是挺直了腰板站在水边——身后、面前、头顶的各处素色宫灯都映照着她,照得她脸颊上肤色剔透,仿佛有一圈明珠般的光晕似的。
她就这样简简单单,不声不响地站在水边,却无端端竟有种仪姿华贵的错觉。
乌拉那拉氏瞧了吉灵半晌,见妃嫔们已经识趣地尽数走光,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吉贵人,你瞧见海氏今日这般光景,可有什么慨叹无?”
吉灵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里飞快运转着,一边考虑,一边小心翼翼地笑答道:“回皇后娘娘,海氏从前是贵人的时候,婢妾身子还不大好,一直卧病在床,外间的事少有闻知,这个……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凝神向吉灵瞧了瞧,打量她一身的服饰首饰。
虽是内敛文雅的式样,却样样都眼熟,都是胤禛喜欢的花样颜色——这些精品,内务府送来的时候,一样样都经过了她皇后的眼,然后才是收入内库,最后被皇上赏赐……
乌拉那拉氏只觉得太阳穴上,扑通扑通的有根筋,忽然又跳了起来。
她长叹一声:“你是个好命的,如今这般春风得意,自然不能体会到似海氏这般可怜人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