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达子被热水熏得直扎眼,抬手揉了揉眼睛,心里想:主子今儿点的……怎么都是醋溜的?大抵是天热了没胃口,想开开胃罢?
吉灵在里屋里逗着麒麟玩,麒麟是个一点不认生的性子,满屋子里跑,活泼得很,几次撞到了七喜腿上。
因着外面日头晒,碧雪提着外面的芙蓉鸟笼子,走进来,挂在外屋与里屋交界的门口。
麒麟忽然就抬头,眼珠子错也不错,好奇地盯着芙蓉鸟,很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芙蓉鸟如临大敌,缩在笼子另一边,两只翅膀猛地张开,憋着脖子,只是死死瞅着麒麟,一声不吭,往日里愉快婉转的鸟啼声,如今也没了。
吉灵看了,就赶紧嘱咐碧雪:“找个布给它蒙一圈,再把笼子挂高一点,它害怕呢!”
碧雪犹豫了一下,笑着道:“主子,若是再挂高一点,您就只能瞧着笼子底了!”
吉灵摇摇头道:“那没关系。等到下个月太阳没这么毒了,你再把鸟笼子挂出去,和麒麟分开。”
七喜正在旁边整理花样子,听了自家主子这话,倒是抿嘴一笑道:“主子您忘了?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咱们怕是已经出了紫禁城了!”
吉灵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过了个中元节,险些都要忘了后面还有圆明园这一茬了!
随驾的名单估计也就是这几天便要出来了,瞧着这阵仗,只怕紫禁城里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得过去,她自然也不例外。
要是从今天开始算起,满打满算,时间也就剩下四十天了。
是得逐步收拾打点行装了。
吉灵正这么想着,小芬子倒来了,在前厅躬着腰,隔着帘子传话,道是洒扫太监小洋子在景阳宫门外,求见吉贵人。
吉灵怔了一怔:小洋子?
她吩咐小芬子:“你让他进来,人安排到前厅,我这就出去。”
小洋子进来,一跪下,就给吉灵先磕了几个头,红着眼眶道:“奴才小洋子,给吉贵人请安,贵人金安!”
吉灵柔声道:“快起来!”
小洋子闻言,抬起头来,吉灵吃了一惊,几乎没认出来。
短短一两个月没见,小洋子眼眶下面已经深深陷进去一块,脸颊也瘦了许多,仿佛比之从前老了十岁。
他本来个子就高,从前站出来还有几分模样,如今瘦成这般,脱了形,一身的太监服在身上飘飘荡荡,从侧面看过去,简直像是一件衣裳套在一根竹竿上,看着甚是可怜。
七喜、碧雪也都被小洋子这样子震惊了——因着海贵人从前和吉灵分居景阳宫东西两侧院,虽说主子们不一定多来往,可是底下的奴才得干活,每天进进出出地打着照面,都是有着几分交情的。
依云因着来得晚,并不知道小洋子是从前伺候景阳宫侧位海贵人的奴才。
吉灵转头对依云道:“你去膳房,瞧瞧小达子准备的怎么样了,跟他说,我早上在养心殿用膳用得多,到这会儿还有点撑得慌,让他延后一些午膳。”
依云应声去了。
吉灵就看,这下屋子里,只有七喜、碧雪、小芬子了,都是从患难时候跟着伺候自己的奴才。
她盯着小洋子,问他:“你来找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