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成,还有事要麻烦你!能帮我把桌面上那个‘剪纸艺术’的文件夹拷过来吗?”
“好的老师!没问题!”成曜撒开铁钳似的手,朝成怀秀欠了欠身,紧接着就“嗖”地奔出门口。
“学长,我在高一(10)班!有时间请务必来找我!”他边跑边回头,留下成怀秀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亲戚?”李津熠好奇地问。
“不,我不认识他,上次在食堂是第一次见。”成怀秀摇了摇头,“去吃饭不?”
“好啊,不过等我一下。”李津熠坏笑起来,一把推开刚刚背着包走过来的高铭,“我先去问问女生们要不要和我们一组。”
他像条壁虎一样,敏捷地在桌椅间匍匐,一直溜到那两个有说有笑的女孩子身后。她们坐在一起,彼此之间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你们在干嘛呢?!!!”
苏予清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金丝眼镜一下子蹦到了地上。张映秋也脸色煞白,她咬牙切齿地训斥道,“不要大喊大叫!吓死人了!”
“哎呀,不就是开个玩笑……”
她揪起李津熠的耳朵拧了180度。
“啊啊啊!我知道了,放手啊!!!”
“拧得好。”苏予清扶好眼镜,赌气说。
“呜,你们欺负人……”李津熠哭唧唧地揉着耳朵,视线下垂到课桌抽屉的位置,“嗯?你又偷偷带智能机来学校了?”
“嘘!”下课不久,教室里大有人在,苏予清连忙捂住他的嘴,但很快就满脸羞怒地收回了手,“臭流氓!”
她抬手就在李津熠胸口捶了一拳。李津熠一把攥住她的手,奸笑着舔了舔嘴唇。
“我也要康。”他说,“这是什么,星座速配解密?”
“呵,你们解出什么密了?”高铭从后方凑过来,念出屏幕上的文字,“白羊女将感情放在第一位,你若真心诚挚,她必忠心不二?”
“嗯……”张映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咳,这很有意思不是吗?成老师也来测一下吧?”
“好,好啊。”突然被点名,成怀秀久违地开始舌头打架,“就是,嗯,我不是很懂。”
“没关系,我帮你看。”苏予清摇了摇手,示意他靠近听讲,“每个月的21号到下个月的20号为一个区间。阿成,我记得你是1月底生日吧?”
“对。”
“那你就是水瓶座。水瓶座是冷热交替的变态……咳,多变形态。”苏予清说,“天真与世故不断交错,既叛逆又睿智,既独立又超前。因为脑回路清奇,有人甚至会说你们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嗯?”
“水瓶座对于感情既迟钝又被动,总是忽远忽近,行为独特,距离感强。所以在恋爱方面,受欢迎的程度是倒数第一。”
“什么?!”成怀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关于配对,我们按顺序看起……哇,才第一对就这么般配。水瓶配白羊,匹配指数有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一百呢?”成怀秀拽起刘海,打断苏予清推销式的讲解,“挨个看太多了,我想知道完美匹配就好。”
“我看看,是九月下旬到十月下旬的天秤座。这个星座盛产帅哥美女,基本上都是性格温柔,文质彬彬那一类。擅长交际,公正随和。”
“听上去不错。”
“但是啊,他们逃避现实、犹豫不决、重度颜控、好逸恶劳、优柔寡断、外热内冷、喜新厌旧、为所欲为、中央空调……”
这站队也太明显了吧!敢情张映秋喜欢他这件事天下皆知,就成怀秀这个当事人没意识到。
“咳,中央空调?这是什么意思?”
“大范围供暖,满身都是烂桃花,说好听点叫博爱,说难听点嘛……”苏予清俏皮地晃起手指,一字一顿地说,“叫。滥。情。哦。”
“什么?!我才不会允许——抱歉,我接个电话。”
腿侧传来震动。成怀秀快步走到教室角落,掏出老人机,摁下接听键,将手罩在脸侧。
“喂?”
“怀秀,是我。”
“嗯,我知道。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你已经放学了,不是吗?没什么杂音,语速也很平缓……所以我猜,你现在应该还没出教室。”
“不告诉我原因的话,我会觉得你更厉害一点哦。”
“哈哈,是吗?”
“陈耀,我被安排了任务,要去采购美术课的材料,你来吗?”
“好,不过今天下午不行。这就是我要说的,我有点事,想向你请个假。”
“没关系,反正是后天要,我们明天再去也——”
“耀哥哥,你在跟谁打电话?”
“嗯?!”成怀秀警觉地竖起耳朵,“陈耀,你生日什么时候?”
“十月十三号。”
哦,天秤座。
“怀秀,今年你愿不愿意……”
至于陈耀接下来说了什么,成怀秀全部左耳进右耳出。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电波中那道陌生的声音上。
难道说,陈耀是在以“金丝雀”的身份卧底工作吗?可那人分明是在叫他——
“呜,耀哥哥……”
音量微弱,语气像美奈小姐那般绵软,但是音高却是属于男人的范畴。话音清脆,那家伙的年龄应该没比自己大上多少。
成怀秀走到窗帘后面,将听筒音量调到最大。
他思维活跃,头脑灵光,可以称得上是活学活用的典范。然而,在某些情况下,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背景音相对安静,几乎没有说话声,偶尔传来自行车的铃音。他们一定是在室外,靠近大路,但是处于路人相对稀少的地方,极有可能位于某个四下无人的小巷。
陈耀的语速相对平缓,但吐息混乱。
隐约传来衣料的摩擦声。那一声声软绵绵、甜腻腻的“耀哥哥”,夹杂着哀求似的呜咽,粘稠得让人窒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轻,从娇嗔直到耳语。
成怀秀从没听过有男人这样说话,恶心得直想吐。他恨不得顺着电波去抓住那人的领子,威胁他把每个字干净利落地吐清楚。又或者是,让他这辈子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
“怀秀,还有事,我先挂了。”
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事,百分之两百不是这样。
“等晚点我再发消息给——”
成怀秀阴着脸掐断了电话。他一言不发,沉默地走回了教室中央。
“冒昧问一下。”高铭推了推眼镜,“刚才的电话是?”
“我家教而已。”成怀秀犬崽似的眼睛眯成了月牙,他脸上挂着天真而诡异的笑,走向他自己的位置,“我们去吃午饭吧?顺便晚饭也把我带上。”
“你脸色发青了。”高铭说。
“这没什么,我很好。”
“你头上有青筋——”
成怀秀一把扯过自己的书包。背带纠缠,椅子随惯性摔倒,在地板上砸出一声巨响。他扫视众人,突然用足尖挑起椅背,“哐”地一脚将其踹回原样。椅子“滋滋”地痉挛着,波及旁边李津熠的书堆,使其赫然倒塌。
“我们走吧?”
“哦,不走吗?”
“那我先去占座了,你们跟上。”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高铭不动声色,李津熠惊愕地半张着嘴。在他们身后,张映秋缩进苏予清的怀里,揽着她的肩膀。而苏予清面露难色,不安地抚着她的头发。
“没事的。我认识他一年了,他不常这样。他平时很友善的,人可好了。”
“我也觉得,可是……”
“你看,李津熠天天开他玩笑他也不生气。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得把他的头给拧掉了。”
听她这么说,李津熠皱出了苦瓜脸。而张映秋则抬起头来,哈哈大笑。
“可是,水瓶座的人不应该很冷静吗?”她揉了揉眼睛,“为什么成老师会这么暴躁?”
“凡事都有特例。”高铭淡淡地说,“况且,要是星座完全准确,那么天底下有十二分之一的人都该和他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