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然而,说易行难,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明萱在内监颁布圣旨时昏倒,王府的医正诊脉后宣布安平王妃怀胎不稳,需要平躺静养保胎,不只给忍痛前赴战场的裴静宸塑造了一个大义的形象,赢得惶恐不安的盛京百姓一片赞扬和钦慕,还如愿使裴皇后拟好的懿旨成为一道废纸。
皇帝果然不甘,在安平王府的四围都布上了严密的防哨,明萱在他眼中俨然已经是只插翅难飞的笼中鸟。但这还不够,他用裴皇后的名义另拟了一道旨意,大力表达了对安平王妃的关切之情,送来了宫中的太医和嬷嬷宫女,名为替为勤王征战的安平王照顾王妃安胎,其实却是紧锣密鼓的监视。
被宫里头出来的人贴身“照顾”着,明萱想要金蝉脱壳,抽身离开王府去到白云庵,便成了一桩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那些宫女嬷嬷整日都在她床榻前忙进忙出,视线一刻都不肯离开她,端茶送水皆是宫里来的那群宫女效劳,倒将丹红严嬷嬷等挤了出去。
连明萱实在受不了想要起身到外头院子里走走,也总被嬷嬷以安胎静养不得下床的理由拒绝。所谓作茧自缚,大抵便是她此刻的形容。安平王府供了这一群门神,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也出不去,当真严密地像铁桶一般。
初始时,明萱尚还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盛京的城防早就已经溃破,不知道什么时候临南王便会从隐匿的人群中站起来,振臂一呼,那些他安插在四街八巷里的兵士便会群涌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皇城。一旦临南王除掉了皇帝,那么这座安平王府,势必将比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
是的,皇上只不过是想要利用明萱来牵制裴静宸,而临南王对北军之主却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所以,皇上只会软禁明萱,而一旦临南王接手皇城,安平王府便将成为人间炼狱。
倘若不离开这里,那么之前所有的设想都不过只是美好的幻影,看起来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但却触之即碎。
但宫里的那些人似乎卯足了劲要将安平王府堵住,明萱根本找不到可趁之机。渐渐的,她不再焦躁,反倒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每日白天宫女嬷嬷看守地最严,她便躺在床上睡觉补眠,而一到晚间夜深人静,那些奉命来“照顾”她的人都退至了厢房歇息,只留了丹红在她榻上守夜时,她便与最信任的丫头一起商讨应对之策。
丹红压低声音说道,“今儿我让素弯去了一趟后院的柴房,走了一遍地道,一直通到了后头郑翰林府上的后花园的假山,她见四处没有人,便偷偷逛了一会,发现郑府后园有一处小门。素弯说,那门锁都生了好厚一层铁锈,想来荒废已久。”
她顿了顿,“素弯从门缝里看了看,认出来那扇门正对着柳巷,斜对着的便是舅老爷新置的那座宅子的西侧门。”
安平王府的隔壁是翰林院的郑翰林,两座府邸的后墙紧靠平行,几乎是相连并起的。
听说,从前襄楚王还在时,现今郑翰林府住着的是骁骑将军卫封。当年与柔然一战,襄楚王惨败落得个万箭穿心而死的下场,丢失了北疆好几座城池,令先帝引为国之耻辱,百姓哗然。襄楚王没了,这战败的责任必将有人来背,否则如何能够给先帝一个台阶下?所以当时襄楚王的副将卫封便成了先帝迁怒的对象。
卫将军在万人枯骨的疆场捡回了一条命,但没有想到刚回朝便被先帝当成平息民怒的替罪羊,赐了死罪。先帝虽然从轻发落了卫封的家人,可是卫家的子孙从此流落四散,在裴静宸得到了北军的效忠之后,他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寻找卫将军的子孙,可是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
这座府邸和襄楚王府一样,空置了好些年,直到四年前皇上登基,才将它赐给了皇上的授业恩师郑翰林。
裴静宸出战之前,曾经告诉过明萱,他的外祖父襄楚王和骁骑将军之间的友情深厚,一起戎马北疆,一起叱咤战场,连府邸都置在隔壁,从前的襄楚王府和卫将军府之间是开了侧门,两相连通的,而为了以防万一,两府之间也设了一个秘密的通道。所以,安平王府和隔壁的郑翰林府之间有一条密道相连,可他不知道在哪里。
这临别前的一句额外叮咛,没有想到此时竟成了明萱的救命绳索。
所幸宫里头来监视的宫女嬷嬷虽然严厉,但人数却并不多,她们只能盯得住自己一个,却管不了府中所有丫头婆子的行踪,而那些羽林军,只要安平王府没有人进出,他们只会隐藏在暗处,是不会轻易现出身形的。
所以,明萱便请严嬷嬷与王府从前的管事老曹联络上,让老曹根据从前的印象寻找那条密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好几日的摸索之后,严嬷嬷和老曹终于找到了后院那座不起眼的柴房。密道久未使用,也不知道会通向郑翰林府的何处,所以素弯才会自告奋勇,先去探路,也幸亏这条密道去往的是郑翰林府的后园,而且看样子那地方鲜少有人经过,正巧又有一座经久不用的侧门通向柳巷,更巧合的是,顾元景新置的宅子便有一扇侧门开在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