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望向墙面上挂的记事结,上面已经打了六十七个结,自嘲一笑:“能解,不过缺一味药。或许我驾鹤西归,还是解不开这毒。”
无端的丧气,商音挺反感,身上越不痛快,扭捏后背,再挠,就真的破皮了。
阿婆也没有为难,给了两颗药丸子,百花润玉露,说是用水化开涂在伤口上,一次见效。话不多说,只让商音歇完今夜就走,其他的别妄想。
商音第二天醒的时候,连伤口位置都记不得在哪了,心赞阿婆当真名不虚传。第一缕霞光破窗而入的时候,两碗汤饼热气腾腾,厨艺不差。
阿婆还没有起床,商音决定把汤饼端到她面前。这些年来,老人家自给自足也是孤寂,忽然饭来张口,兴许有丝感动吧。
如此自信,推开屋门子,却看见阿婆横竖乱躺,睁着眼睛发呆,被不蔽体,商音就笑着进来:“比我娘活的都长,睡觉还跟顽童似的。”
言笑间,走近了看却是触目惊心,鬓角、贴身之衣、被褥均被汗水浸湿,阿婆面无血色,舌缩入喉,痈疮陷背,两只眼珠子深深凹陷进去,空洞无情,呆若木鸡。
“这是怎么了?”
商音意识不妙,迅速望闻问切,像热病,又像伤寒,浑身浮肿,手脚都抬不起来。
阿婆握拳阻挠,核桃纹的双眼瞪着商音,断续无力的呻吟,龇牙咧嘴,不让商音掺和进来。
商音怎么可能不管不顾,诊断结论惊人:“是寒食散!”
寒食散源于秦代,兴于魏晋。到了如今,人们都知其中害处,谈之色变,更何况阿婆曾被称为医仙,解毒圣手,怎会对这东西上瘾?
商音保持头脑清醒,想要缓解药中毒性,需散发体内热力,冷浴寒汤,可阿婆显然明白商音要怎么做,于是再三推阻,试图靠这把老骨头靠挨过毒性。
最后,阿婆昏死过去。
后来一个时辰里,商音略尽绵力,阴凉的山坡里采集黄柏、连翘、雷公藤等,把热气腾腾的汤饼换成了凉药。
“来,阿婆,喝药吧。”
商音小心翼翼,趁着阿婆缓过来的劲,将药碗端到面前。
“啪——”阿婆一拂手,比药性还猛的力气,药汁飞天,碎片成齑粉。
并非阿婆不领情,而是涉及到学医者们的通病了,商音不恼怒,长叹一声,言语温柔又无奈:“都说医者不自医,忌讳是药三分毒,阿婆对毒株敏感,这是跨不过心里的坎儿。可寒食散毒性汹汹,还需猛虎之药压制,先解燃眉之急要紧。”
空气死气沉沉,没有得到回应,无人再愿意发言。云卷云舒,骄阳欲退,山背后的阴影被拉得越来越长。
阿婆能下榻走动的时候,是在花园子里采摘秋菊,她若无其事的问:“丫头,你愿意跟着我学花毒的本事吗?”
商音啧啧称赞,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