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的一番话,将压抑我心中多年的郁闷与不快爆发出来。仿佛排空了身体里堆积已久的泄物,特别地身舒心畅!
公主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像摇摇欲坠的真珠,眼神从愤怒一点点变成哀怨,许久,眼泪才肯坠落下来,冰雹般霹雳啪啦拍打在地上,委屈在地板里砸出了窝。
瞧见她委屈的模样,我心中的舒畅渐渐失落了,挺想说一句“我错了”,却因为面子堵在了喉咙中。
公主连夜回去跟天子告状去了。
不立马回去告状那就不是这位金枝玉叶了。
我不怕公主的那张尖牙利嘴,就怕给商音添麻烦。
迟迟钟鼓初长夜,原本星月灿烂的夜空像被一面无边的黑绒蒙蔽了,什么也没有了。我坐在公主楼上,是一个赏不到星月的仰望者,抬头满眼的漆黑无光。衣襟渐渐被一丝丝微凉打湿,我想分清楚是露还是雨时,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泪。
虚度一夜,大脑空白如纸的我才发现,我的生命中少了点什么光芒,我几乎亲手陨灭了它。
我被父亲五花大绑到殿上请罪,任凭皇帝的发落,轻者一纸休书将我降为下堂夫,重者流放。
我却想不到,皇帝对父亲轻飘飘一番“不聋不哑,不作家翁。夫妻闺房闹话,不足当真”给揭过去了。
就像揭锅盖一样,无比沸腾的水汽散了出去,接下来就是冷却。
更令我惊讶的是,公主将我所骂的每句话一字不漏地叙诉给陛下,对于我晚梦里呼唤那个名字,只字不提。
郭家上下都知道,皇帝表面言和,背后难免要猜忌郭家。父亲在家中罚了我五十大板,我狼狈地趴在地面上甘愿承受。从我嘴里说出去的那些不敬之言,要变成寸寸鲜血在从身体里冒出来。罪有应得,不过如此。棍棒交加的挞声中,我恍惚看见公主在哭着跟父亲求情,眼圈足足红了一圈。
我并没有看错,为我求情的人的确是公主。
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公主,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淡妆秀丽,眉心贴花钿,从梳百叶髻,折一枝并头结花的夫妻穗,插花向高髻。
起先父亲并不理会公主的求情,直到公主用身躯护住我,他们不敢下手,这场仗责才作罢。
有眼泪打在我的手背上,一阵陡然的刺意叫我从昏迷中醒来,我趴在榻上,看不见自己的伤势有多狼藉,只看见公主哭得有多狼藉。我的眼泪也开始掉下来,并不是因为身上的伤有多疼,而她,的确是担忧我的疼遂流的泪。
“又不是要当寡妇了,公主哭什么啊。再说,我死了,公主也用不着守寡。”我握住她的手虚弱地说,还能开得起玩笑。
她抹泪之际,忽而拧了我屁股上没伤着的地方,惊得我“喔喔”尖叫。我们泪眼相望泪眼,彼此都意识到夫妻之间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哭得没了骄傲,我们不约而同促狭地笑了起来,悄然执手。
我们都打了彼此一巴掌,彼此都为对方第一次哭,公主啊,我们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