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过,到六月初,麦子终于熟了,各处开始收麦子,因不知上边要收多少,再加上产量也不好,百姓们就算收了粮食,也不敢大吃大喝,他们生怕万一上边收的多了自留的粮食不够要饿肚子。
远在中山郡,中山靖王王陵大墓之上,山包一样的大墓,墓上松柏郁郁葱葱。
来中山祭祖这几日,每到夜里,陵上松柏深处之中,有夜号声一阵一阵传出,张飞已动心思很久了。
夜号,也就是猫头鹰,夜猫子,如果是以前,张飞根本不会对夜猫子感兴趣,但从洛阳回来以后,谈及洛阳时夜袭官军营寨,众人事后商议得反夜袭法,反夜袭有有【夜号侦兵】法,既,养一个夜号,训练夜号使其夜里看见人就叫,夜号有夜视之能,有此一法,夜袭之敌无所遁形。
陵上夜号叫了多个夜晚,张飞心心念念许久,终于这日,祭祖完毕,准备走了,张飞趁人不注意,偷偷熘开爬到陵上去了。
等队伍开程,不见张飞,众人正疑惑,却见张飞跟偷人家怀里抱个东西,小心拿手遮掩的严严实实的,从后边过来了。
近了,刘备在马背上探身朝张飞怀里看了一眼,他好奇问,“三弟啊,你拿的什么?”
“嘿嘿,鸟窝。”张飞把手移开,把一个大鸟窝拿给刘备看。
鸟窝里,一窝毛都没长的雏鸟叽叽喳喳的。
还以为什么,鸟而已。
刘备随口问了一句,“斑鸠么?”
“不是,夜号子。”张飞答。
夜号子倒少见,刘备多看了一眼,“哪里捉的?”
“中山靖王陵上有棵大松,俺爬上去逮的……”
刘备神色一僵,“天杀的!”他破口大骂,腾的一下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去逮住张飞的耳朵狠狠拽住,“哪逮的?给我放回去!
陵上是能爬的?是能爬的吗你跟我说!!”
张飞爬了刘备老祖宗坟头,还把坟上的鸟窝拿下来了,这要是坏了风水咋办。
刘备气的啊,拧着张飞耳朵跟拧猪耳朵一样,把张飞疼的脖子直缩龇牙咧嘴的。
张飞一个劲儿求饶,刘备问他要鸟窝他却不给。
“都拿回来了,老鸟吓跑了,也不知飞哪去了,就是放回去小鸟也得死!
还不如拿回去给羲儿喂养……”张飞辩驳。
事已造成,刘备就是气的牙痒痒也只能饶了张飞。
“把鸟养好,莫养死了!”刘备没好气的交代完一句袖子一甩,气呼呼的朝前去了。
随军有匠人,张飞召匠人以路边野草为材料草草编了一个鸟笼子,把鸟窝放了进去。
来自中山靖王陵墓上的猫头鹰幼鸟,可不是一般呢。
——
巨鹿。
清晨一早,简雍在与人练剑。
自简雍得了虎头钩剑,简雍便对这种为他量身打造的特殊剑器爱不释手。
李孟羲在旁看了一会儿,见简雍用钩剑的方法仍脱离不了双剑的范畴,李孟羲走下场,提点道,“宪和,不妨试试【勾连】之法。”
勾连之法,乃是用双钩中的一支钩,勾住另一支钩,然后勐的甩出去跟用鞭子一样远击敌人。
在李孟羲印象中,在武术套路中,双钩有这么一个用法。
听从李孟羲的建议,简雍勾连双钩,对着靶子刷的一下甩手一试,啪的一声,钩剑砸在靶上,锋利的三面开刃的剑身在木桩子上削出了一道明显划痕,杀伤力可圈可点。
骤得新的技击法,简雍大喜,他过来对李孟羲大加称赞,简雍问,还有无别的用法。
李孟羲笑着摇头,“无了。”
不懂武术套路的李孟羲,能记得钩剑这么一个用法,已不错了。
——
在之前的五月末,方把诸如漆器,绞丝,蹂制皮革,弓箭制作,等等各种生产开始激励起来,时间没多去多久,效果已显现了。
六月二日,有匠人找来,匠人是铁匠,属于铁匠当中的锻甲匠人。在之前,军中要生产农具,要生产矛头,要打造各类金属工具,没有造甲的需求,这因此甲匠一直闲着。
自五月末各业开启之后,甲匠开始自发的筹备工具,然后试手做了一些甲片,今日,做得了一定数量的甲片,甲匠把之拿过来了给李孟羲看了。
李孟羲拿着甲片打量着,甲匠所锻造的甲片跟寻常汉军铁甲上拆下来的那些甲片无甚大的区别,形制都是一样,都是上带十个八个孔的长条形,可以看的出来,甲匠对甲片的打造非常用心,甲片很规整,厚薄均匀,且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磨过的,甲片上面很平滑,微微反光。
李孟羲照惯例,先是对甲匠好一阵夸赞,夸赞起手艺高超。
甲匠被夸的笑了。
话说完,李孟羲提议,“可否让我看看这铁甲片是如何打造出来的吗?”
锻甲不是什么秘密,如何不能,甲匠欣然无比的邀李孟羲前去一观。
到铁匠营,甲匠来到工位开始筹备打铁事宜,李孟羲就在旁看着。
一开始的锻打流程,跟锻造其他铁器没什么区别,都是先舀上一勺半熔融的铁水倒在铁墩子上,然后拿钳子夹着,拿锤子叮叮当当的砸。
再之后,铁水打成类似锻造刀剑时的长条形,然后也同样是多次折叠锻打,重复锻打了好多次。
第三个步骤,甲匠将锻打多次的铁条不停的往薄了打往细了打,最后把通红的铁打的跟皮带一样细细长长的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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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步,李孟羲略有明悟,他猜测,下一步该是把这一长条的【铁带】截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再拿凿子钻了洞。
实际情况也的确是这样,不同的是,匠人是先打的洞,匠人一手拿个小凿子,一手拿个小锤子一锤一凿的沿着铁带边缘敲了好多的小洞,洞开完,又拿小锤子正反两面轻轻捶打以修复凿痕。
接着是,甲匠又换了一个类似斧头的工具,斧刃在下抵在铁条上,锤子在上敲击斧刃之背,把铁带切成一个个的小块。
到这一步,甲片就被分割出来了。
后,甲匠拿了一个玩具般大的指头粗的小的不能再小的极小号锤子,把一枚枚切割好的甲片夹起来,用小锤精修甲片的边缘轮廓,最终,把甲片塑造成了边缘圆润的形状。
这一些工作做完,得甲片五枚,五枚甲片被匠人丢到炭火里埋着烧了一阵,这一步,李孟羲懂其原理,乃是【退火】。
退火原理是,锻打过程中,甲片或是刀剑内部有很多锻打造成的裂纹或微观上的坑洼,所以,锻打成型之后,可以把定型的甲片放到火里高温加热一阵,铁在高温状态下,会变成熔融状态,具有一定流动性,借助这种微弱的流动性,通过以“自流平”的方式,把锻打的裂纹或微观上的坑洼自动平复。
退火需要高温,但过高温度,又会使铁融化,所以,退火的温度是使铁略微融化了一点点但又不致变成铁水的那种温度状态。
退火需要漫长的过程。
等了足有一个时辰,匠人把甲片从火里取了出来,放到铁墩子上,任其自由冷却。
高温保温是退火,那么从高温自由冷却,则是【正火】,正火跟退火目的其实是一样,都是为了均匀铁件内部的结构。退火算是对锻打造成的裂缝坑洼的内部瑕疵的“大调”,正火则是“微调”。
一段时间过去,甲片渐渐冷却,甲匠拿着还微微发热的甲片过来,说甲片已打好了。
李孟羲顿时皱眉,“不用淬火的吗?”
甲匠一脸迟疑,“……不必吧?”
分歧出现了,甲匠说锻甲从不淬火,说一淬就坏。
李孟羲就不解了,于刀剑,淬火之后,刀剑硬度明显增加,为何到甲片这里不能淬火了。
心下疑惑,李孟羲令匠人淬火试试。
就五个甲片,匠人拿其中两片甲放到火里烧了一阵,烧到白赤的时候用铁钳子夹着嗤的一声放到冷水桶里。
甲片从冷水中取出,淬火完毕。
匠人为证明李孟羲是错的,他当着李孟羲的面,把淬火后的甲片轻轻一掰,卡察一声脆响,就见没怎么用力,甲片轻而易举的一掰两断了。
如此脆弱,有个锤子的防御力。
李孟羲更疑惑了,“回火,再回火试试!”他皱眉吩咐。
回火是淬火之后的一个流程,于淬火过程,高温的铁器勐的放入冷水,铁原子极速收缩,铁原子之间形成非常坚硬的晶体,连带着,淬火后的铁器硬度非常高,但是其韧性差劲,也就是说,铁原子在淬火过程中收缩的太过了,所以后边再加一个“回火”过程,使收缩过剧的铁原子“解冻”一点,以降低其一定的硬度,换回一定的韧性,以达到刚柔并济。
要问,为什么不一步到位不一步淬火到刚柔并济不多不少的过程呢,原因是这种恰恰好的淬火材料极难找,就算有这种材料,淬火难度也难度太大,所以还不如一淬到底,再回火微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