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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杰趴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都被烫破了,锅炉房里除了煤炭的味道,还有一股烧肉的味儿,之前把门打开的时候,她没往里看,不知道这地上原来堆了这么多细碎的煤块,现在有些煤块还是通红的,楚酒酒根本不敢往里进。

等了一会儿,感觉里面的热浪没这么严重了,她才走进去。徐杰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楚酒酒也不怕他是装的,刚才煤炭的声音还没停,徐杰的声音就停了,他肯定是被疼晕,或者被砸晕了,不然的话,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憋住不发出声音,楚酒酒敬他是条汉子。

冬天楚家也烧煤,楚酒酒知道煤炭烧起来以后有多热,她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后面的烟囱,手指都被烫起一个小水泡,徐杰在里面被煤炭攻击了这么长时间,不会……不会真的死了吧?

楚酒酒连忙蹲下去,她没靠近徐杰,就在一旁看着,看见他身体还有起伏,她就知道他没事。

没死就好,他要是死了,自己还在这站着,那她想给自己解释清楚,都难了。

徐杰有半张脸露出来,另外半张脸压在地上,楚酒酒蹲在他旁边,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发现他被烫到的地方都是红肿一片,却也没有像温秀薇那样吓人,因为煤块一落到他身上,就被他快速甩掉了。楚酒酒皱了皱眉,干脆给徐杰的脑袋翻了个面。

另外半张脸露出来以后,楚酒酒立刻看见了被高温煤块压出来的烧伤痕迹,没有结婚证上温秀薇的那张脸恐怖,也没有她脸上的伤口大,楚酒酒愣了一下,猛地,她抬起头,看向还在工作的锅炉。

一小块煤,根本没法在人的脸上弄出那么大的烧伤来,除非,把那个人的脸往锅炉上压。

楚酒酒以为温秀薇的烧伤,是她反抗时,被徐杰压在了锅炉上,其实不是,温秀薇的烧伤是她自己弄的。

她被徐杰三翻四次的尾随,最后还动了真格,他是徐家湾大队长的儿子,她根本没法跟他抗衡,要不是锅炉房突然开始喷溅,他

早就已经得逞了。

锅炉房喷溅以后,徐杰就被吓跑了,温秀薇本来也要往外跑,可想到刚刚绝望的心情,再想到自己日后水深火热的处境,她心一横,就选择了跟徐杰不同的方向。

不是徐杰弄的,却比是徐杰弄的更加可恶。

楚酒酒不知道真相,但她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生气之下,她伸出腿,狠狠的踹了徐杰几脚。而她不知道的是,徐杰趴在地上,肚子底下压了一大块温度极高的煤炭,本来这煤炭压在他的肚子上,假如楚酒酒没踹他,他绝对会被这块煤炭活活烫死,而现在,楚酒酒踹了他一脚,把他给踹移位了,他的生命已经没有危险了,但他的命根子,也彻底保不住了。

徐杰是真的失去了意识,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都没醒。而楚酒酒在踹完他以后,也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

徐杰受伤那么严重,而她从这里出去,只要有一个人看见,徐杰的家人就会顺藤摸瓜找到她这来。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她这完好无损的样子,看着实在是可疑。

楚酒酒焦急的在锅炉房里踱步,她四下看了看,然后蹲下来,开始往自己身上抹煤灰,抹了煤灰还不够,她盯着一个煤块看了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她伸出手去拿煤块,结果只是刚碰上,她就疼的跳了起来。

不行不行,太疼了,她才不要为了徐杰这种人渣自残!

她在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外面的温秀薇也快急疯了。

别的村搬化肥都是男人的活,到了徐家湾,全都由女人来干,温秀薇搬了两袋,因为记挂着楚酒酒,她很快就回来了。可左等右等,楚酒酒就是没回来,她回知青点去找,也没找到。

楚酒酒从不乱跑,温秀薇立刻就慌了,她连忙回到田里去问那些老太太,有个老太太撩起眼皮跟她说,楚酒酒跟徐杰离开了。

这俩人是前后脚走的,在老太太看来,这就算是一起离开,老太太说这话没有别的想法,温秀薇听到以后,却是晴天霹雳。

早在遇见徐杰那天,她就去打听过

,徐杰是谁。得知他是大队长的儿子,而且是个村里人人都知道、却人人都不敢说的变态以后,温秀薇在村子里一直打着十二分的小心,可她没想到,他已经不盯自己了,他的目标,变成了楚酒酒。

这比她被盯上还让她觉得害怕,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没有道理。

楚酒酒只是一个跟她玩的不错的小孩,她们关系好,但也没好到这种地步。温秀薇一直认为她跟楚酒酒的关系,就像是她跟以前的邻居小孩一样,关系好的时候她可以天天跟她玩,可是如果要离开了,她也不会有多想念这个曾经的玩伴。

但现在,温秀薇怕的身子都在颤,一想到徐杰抓到楚酒酒以后会做什么,她就觉得天都塌了,不会再有比这件事更恐怖的事情了。惊慌的张大双眼,温秀薇转身就跑,却因为腿部的肌肉痉挛,她跑出去没两步,就跪在了地上,膝盖被蹭出了血,温秀薇都顾不上了,她赶紧爬起来,要去找罗淑阳他们帮忙。

老太太不知道徐杰去了哪,她一个人在整个村里找根本不现实,必须让别人过来帮忙,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罗淑阳可以跟公社的人说上话。

徐长河是土皇帝又怎么样,徐杰在徐家湾横着走又怎么样,他们必须把楚酒酒好好的还回来,必须!

不然的话……她……

温秀薇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空了,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这时候,韩生义走了过来,看见温秀薇的这个模样,他不禁跑过去,扶住她,“温知青,发生什么事了?”

温秀薇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他的手:“酒酒,快去找酒酒,徐杰把她带走了!”

韩生义同样不知道徐杰是谁,但看见温秀薇的这个表情,还有听到他说的“带走”二字,他的脸色刷的就变了,松开温秀薇,他转身就要去徐家湾的大队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遥远的哭声。

这哭声他太熟悉了,去年的时候,基本隔几天就能听到一次。

韩生义赶紧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跑去,温秀薇怔了一下,也连忙跟上,楚酒酒从路的对面跑出来

,浑身上下都是黑的,她一边跑一边哭,喉咙还在不断的咳嗽,看见韩生义以后,她哭的更惨了,韩生义这辈子都没跑的这么快过,把楚酒酒接到怀里,他还来不及问一句你怎么样,然后,楚酒酒就晕倒在了他怀里。

韩生义大脑嗡的一声,他脸上的血色尽褪,抱住楚酒酒,他跪坐在地上,张口就要喊她的名字,然后,他就感到自己的腿上被一根手指轻轻的画了个三角。

一口气卡在不上不下处的韩生义:“……”

温秀薇紧随而来,看见楚酒酒晕倒在韩生义怀里,她吓坏了,跪在韩生义身边,她不停的呼唤楚酒酒的名字,想把她叫醒,她的手不停的动着,一会儿摸摸楚酒酒的脸,一会儿又摸摸她的脖子。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温秀薇又要哭,又要叫她,带着浓浓恐惧和担忧的哭腔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尤其是后面那些跟过来看热闹的老太太,有个老太太看见温秀薇这个样子,还以为楚酒酒已经活不成了。

楚酒酒既然要装晕,肯定有她的理由,韩生义没法在这么多人面前告诉温秀薇实情,他只能赶紧把楚酒酒放在自己背上,背起她,他对温秀薇说道:“温知青,咱们赶紧把酒酒送医院。”

温秀薇胡乱的点头,眼泪还在她的下巴上沉甸甸的坠着,“对,对,送医院!”

她要去大队部找人借拖拉机,韩生义却叫住了她,说青竹村有一辆现成的,那里离医院也更近,温秀薇已经急糊涂了,她都没想过韩生义这话有多假,哪个村子会有现成拖拉机等着运病人啊。

背着楚酒酒离开徐家湾,直到身后都没人了,韩生义这才把楚酒酒放下来。

温秀薇看见他的动作,正疑惑的时候,就见楚酒酒蹭的一下从他背上跳下来,她回头看了看,确认一个人都没有,然后迅速反客为主,拉上韩生义和温秀薇的手,她说道:“快走!先回村里,我再跟你们说发生了什么!”

楚酒酒拉了一下,没拉动,再回过身,她就看见温秀薇的眼睛里装满了滔天怒火。

能把温秀

薇逼到发火,可见楚酒酒今天玩得有多大。

“楚!酒!酒!!!”

温秀薇盛怒道:“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淘气的孩子,你气死我了!”

第一次看见温秀薇生气,楚酒酒和韩生义都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发现楚酒酒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她怒气更重。

“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仙女一秒变成王母娘娘,楚酒酒愣了半天,然后才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解释:“我从知青点回来,没看见你,就看见了一个男的,我问他你去哪了,他跟我说你去锅炉房了,我觉得不对劲,就没听他的话,后来我发现,他是骗我的,他一直在跟着我,然后,我就把他关锅炉房里去了。”

韩生义:“所以你身上才这么黑?”

他就随口问了一句,结果,温秀薇瞬间转过头,对他怒目而视,“别打岔!”

韩生义:“……”

惹谁都不能惹老实人,这个道理楚酒酒终于懂了,不敢再耽误,她连忙把后面的事情也说了一遍,“……锅炉突然就炸了,我都没反应过来,等我再进去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她没说自己对徐杰做了什么,也没说在听到徐杰惨叫以后,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根本没有把他放出来的意思。韩生义看着她略显心虚的表情,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温秀薇却更关心另一件事,“徐杰死了?”

原来那个人叫徐杰,楚酒酒摇了摇头,“没有,还活着,不过他受伤真的很严重,我怕大家认为是我干的,才装作自己也受了伤的样子。”

信息量太大,温秀薇需要缓缓,只听楚酒酒的描述,她不知道徐杰到底伤成了什么样,但是,烧红的煤块贴在皮肤上……

温秀薇只想象了一下,就忍不住一哆嗦。

现在得知了来龙去脉,温秀薇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她当机立断道:“生义,你继续背着酒酒,既然要装,那就装到底,医院不去了,先回酒酒家里。这事没完,徐家湾大

队长把徐杰当成自己的眼珠子,知道徐杰出事以后,他肯定会找过来的。”

等对方找过来以后该怎么办,温秀薇还是没有头绪,但她知道,不能在这傻站着,更不能待在徐家湾的地界上,等着别人来抓。

听了她的话,楚酒酒重新跳上韩生义的背,她按照温秀薇说的,一直趴在他的肩膀上装昏迷,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能做出一点反应来。回自己村的路上,好些人看见“昏迷不醒”的楚酒酒,纷纷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韩生义不说话,温秀薇则是一脸的焦急,“没时间解释了,各位行行好,去把村里的大夫叫来,拜托了!”

她是美人,要哭不哭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一个看见的人心碎,本来还想询问更多,看见这种情况,都不敢再问了,匀出两个人跑去找黄大夫,剩下的就跟着他们一起回了楚家。

楚绍上午在参军宴那边待的太久,来不及去接楚酒酒了,他就让韩生义替自己跑了一趟,此时,他刚回到家里,把兜里的糖塞进柜子,楚绍举着一把斧头,走到院子里,准备劈点柴烧。

斧头刚抬起来,一群人急吼吼的往自己家这边跑,他眼神好,一下子就看到,楚酒酒趴在韩生义背上,而所有人都是一副担心的表情。

楚绍正愣着,那群人已经来到了自己家里,韩生义背着楚酒酒快速进屋,而温秀薇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用力拧了一下他的大腿。

楚绍:“……!!!”

把嗷的一声叫藏在嗓子眼里,楚绍更加的懵逼,却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温秀薇不会无缘无故的掐他,今天这事怕是有猫腻。

把楚酒酒放到床上,韩生义的身子都快累垮了,足足七里地啊!他一直背着楚酒酒,饶是他身体好,此时也有点吃不消了。他还不能揉揉自己的肩膀,因为这屋子里聚集了一大群人,他只能跟别人一样,做出沉重的表情。

温秀薇紧跟着他进来,等他把楚酒酒放下,她就转过头,对韩生义说道:“你出去劝劝楚绍,让他别担心。”

韩生义默默

看着温秀薇,没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演戏的成分来。

抿了抿唇,他嗯了一声,出去跟楚绍说明情况了。

得知楚酒酒没事,楚绍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听到徐杰出事了,他又把心提了起来。

不是所有大队长都是好人,也不是所有村子都像青竹村这么和谐,楚酒酒没有闯祸,却被卷进了无妄之灾里,她装晕是对的,最好能一直晕到这事结束,不然的话,只要她一露面,徐家湾的人就能冲出来,生生活吃了她。

楚酒酒他们回来的时候,大队长一点动静没听见,他正在队部里跟别人商量事情。

今天一早,丁一鸣突然来到队部,说他想跟徐家湾的知青互换,去徐家湾学习更加先进的种植经验,然后带回到青竹村来。大队长听的云里雾里,徐家湾什么时候有先进经验了,他们都是一个公社的,先进经验都从公社获取,徐家湾现在连地都不怎么种,别说先进了,就是经验,他们也没有啊。

跟两个副队长说完以后,还是陈解放更灵活,一下子就听出来,他这是借口,他就是不想在青竹村待了,想去徐家湾当知青。

这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十里八乡里,他们青竹村可是条件最好的!

丁一鸣说的再天花乱坠,也遮掩不了他嫌弃青竹村的事实,而队部的这几个人,全都是青竹村土生土长的,原本对丁一鸣还算无感,可现在,他们的心情都微妙了起来。

围着一张桌子,妇女主任安静一会儿,突然提起之前的事:“你们还记得小丁知青放羊,结果羊被咬死的事吗?先前我没说,因为我怕冤枉人,可我总觉得,那羊不是被野兽咬死的,你们也看见了,羊身上的伤口根本看不到牙印,而且,后来我去跟孩子们打听过,死的那头母羊每天吃的最多,你们说,会不会是小丁知青嫌它太能吃,所以自己弄死了它?”

大队长和两个副队长面面相觑,这事要是村里人干的,他们百分百信,可是,知青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看个杀猪都吓到做噩梦,亲手杀羊,应该没人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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