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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欢 燕七爱吃鱼 0 字 2022-01-06

一走,他就把自己从这个世界给抹杀了。

丁残阳还没有来,林嫣还不想死,就只好拖着卿卿姑娘多聊会人生了。

“卿卿姑娘,那日庙会小生偶然窥见你的真颜,一见倾心,再念入骨。”

林嫣脑子里飞速想着戏文里不要脸的书生,勾搭大家闺秀时说的话:

“你真的要对小生如此绝情吗?真的不回头看一眼吗?你回头看我一眼,小生回去就是死也无憾了。”

林嫣差一点没被自己给酸死,也不知道写这些戏文的人,都抱着什么心理。

大概她的真情告白感动了卿卿姑娘,沈卿卿果然重又转过了身。

林嫣正要咧嘴露出自己的招牌微笑,她就是用这个微笑感动宁王收留她的。

相信,一会也能同样感动深陷风尘的卿卿姑娘。

可惜林嫣高估了自己,错认了风尘女子的无情。

沈卿卿推开周旻,倚在门柱上,扯了扯身上明显刚套上去的衣服娇柔的说道:“我看了,你去死吧。”

林嫣终于见识了什么叫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她往后踉跄了两步,手指沈卿卿:“你…你…果真无情!”

沈卿卿发笑,这位哥儿?她上下打量林嫣几眼,突然有些变色。

不过风月场上混的久了,也不过眨眼的功夫沈卿卿又恢复了媚状。

这位姑娘专门来风月楼给她唱戏了吧?

沈卿卿笑:“是,我无情我无义我自私。眼下你看也看了,话也说上了,那就死而无憾去吧。”

余光看见周旻脸色发黑,要发话喊人。

沈卿卿又赶紧说道:“你们这种男人老娘见多了,口口声声说离不开老娘,还不是花完银子就走人,头都不带回的!赶紧滚!”

嘴硬心软,看来也不似那么无情,林嫣朝楼下看了一眼,笑了笑,反而往前垮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着沈卿卿进屋,反手把门锁上。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看的沈卿卿和周旻都呆住了。

沈卿卿是吓得,周旻是恼的。

进了屋,林嫣话也不多说一句,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就直奔周旻而去。

周旻爱酒色,身子亏损不少,自然也不曾习武。

再加上事发突然,竟然真的被林嫣将匕首架上了脖子。

“好汉!好汉手下留情!”周旻慌不迭声。

林嫣可不同他废话,她要的就是周旻的命。

难道这个时候还要给他聊上几句,告诉他为什么杀他?

戏文里,杀人的时候废话太多的,一般最后都不会成功。

林嫣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还真的有些…小兴奋。

她以为自己会手发抖、脚发软,功败垂成。

没想到一套动作浑然天成,林嫣不禁有些得意。

然后她就深刻的理解为什么有个词叫“得意忘形”了。

匕首眼看着就划破了周旻的脖子,却听到“噗”的一声,暗影一闪。

林嫣的手腕就被一个利器割伤,她袖珍的小匕首咣当落地。

周旻趁机逃脱,对屋梁上跳下来的暗卫杨东喊:“给我杀了他!”

018一发

杨东从房梁上跳下来,不止林嫣没想到,沈卿卿脸色也瞬间通红。

周旻原来这么变态,同人欢好时候,房梁上竟然还藏着暗卫保护。

沈卿卿一想自己刚才的娇态和身子都被第三个人瞧了个干干净净,她就有种想跳楼的冲动。

再是个卖的,也没有这样折辱人的,她又不是下三巷的暗窑,什么活都接。

林嫣可想不了她那么多,出来厮混屋里竟然还暗藏着护卫的念头也不过在脑子里一闪。

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完了!完了!

大意失荆州,她林嫣果然要交待在沧州了。

杨东大概同林嫣一样,杀人的时候从不多说话。

周旻一声令下,他手中长剑破空而出,直逼林嫣眉心。

杨东的剑眼看就要刺到林嫣,林嫣脑子一片空白,头皮发紧,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千钧一发的时刻,丁残阳破门而入,对着杨东甩手就是一把飞刀。

林嫣感觉一阵亮光贴着自己的脸颊窜了出去,随着叮当一声响,杨东的剑偏了方向刺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林嫣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叮当”这个响声,真是好听的紧,小命终于保住了。

刀光剑影的江湖,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混的。

杀人和被杀,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林嫣擦了把冷汗,想站起来,却发现腿瘫脚软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死后余生固然惊喜,可是在众人面前这副样子,也着实丢人的很。

林嫣挣扎站不起来的时候,背后伸出一双手将她扶了起来。

回头一看,竟是那位无情的沈卿卿姑娘。

卿卿姑娘对她笑了笑,就将目光转向了屋里其他人身上。

屋里杨东护在周旻身前,丁残阳背对林嫣和沈卿卿,刀指对方主仆二人。

林嫣走到丁残阳背后,悄悄问:“你怎么才上楼?”

丁残阳没有回答,反倒是二蛋从撞破的屋门露出脑袋解释:

“七爷,丁大侠处理完外面几个啰啰才脱身进来的。”

林嫣往外一瞅,果然外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

她赞赏的看了丁残阳一眼,果然没看错,是个高手。

这才多大功夫,外面那群打手就全给解决了。

自己人到场,林嫣心情大好,胆子又大了起来,对周旻说道:“世子爷,您是自裁呢还是我帮您?”

周旻目光一缩:“你认识我?”

林嫣笑:“不认识刚才我拿刀子指着你做什么?难道就为了争风吃醋?”

“你是谁的人?”周旻厉声问。

“呵呵。”林嫣道:“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她不愿意废话,谁知道待会又有什么转折。

舅舅常说,趁热打铁、夜长梦多,能立刻拿下的绝不要废话连篇。

她示意丁残阳动手,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宁王身边的侍卫李瑞,带着一群人马涌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鼻青脸肿的单晓敬。

丁残阳指向周旻和杨东的刀,被李瑞带来的人挡下。

单晓敬快走几步到林嫣身边,一脸的关切:“燕兄弟,你没事吧?”

他没有林嫣腿快,被抓住扔出了凤娇楼,又挨了几拳。

幸好一个刀客赶到解救了他,没等到他回去搬救兵,李瑞就带着人从天而降。

天不忘他单晓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林嫣没工夫搭理他,不慎赞同的看着李瑞:“为什么拦住?”

李瑞道:“这是淮阳候世子!”

杀了淮阳候世子,回京后宁王怎么给圣上解释?

林嫣气恼,眼看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中途出来个宁王的蠢侍卫,反而帮着周旻?

她忍不住瞪了周旻一眼,周旻看到李瑞,终于醒过神。

“原来是表兄派来的人。”周旻见林嫣目光有些凶狠,又问:“这位姓燕的,也是表兄的手下?”

一出手就是治他于死地,这是多大的仇。

李瑞不置可否,命人压着周旻往外走。

周旻惊讶:“我才来沧州,表兄就这么招待我的?”

李瑞冷哼一声:“还请世子跟我们走一趟,宁王关于盐政有些想法想同您商讨。”

周旻似乎不怕,换了副笑脸,把身上的衣裳穿戴好:“正好,我也很久没见表兄了,叙叙旧,哈哈。”

他路过林嫣身边时,目光如毒蛇的信子,绕着林嫣多看了几眼,似乎要记住她这个人。

林嫣如今改头换面,光棍的很,也跟着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周旻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被李瑞的人手推出了屋门。

林嫣很不乐意看这种结果,对李瑞说道:“你这么带他回去,确定宁王拿他有办法吗?”

似乎很久没有遇见过新手,李瑞忍不住就多解释了两句:“是你跟宁王久,还是我跟宁王久?”

宁王同皇后以及周家,关系已经僵到不能再僵的地步。

若是周旻在沧州出了事,宁王还要不要回去?

作为皇帝唯一的嫡长子,继皇后迟迟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太子的位子始终没有明确。

若是林嫣在沧州捅了篓子,宁王不死,也要脱成皮,更不要说问鼎大宝了。

林嫣也是噎住,李瑞说的没错,她是不了解宁王。

可是周旻不死,宁王就能顺利同皇后一族和解吗?

杨皇后和周皇后的恩怨,岂是一两句能说的清楚?

杨皇后出身的济宁候府,为保建元帝登基,满门英烈今何在?

最后摘桃子的是淮阳候周氏。

杨皇后举全族而保住的建元帝,竟然薄情的只封皇长子为宁王。

周旻死不死,又能关宁王多大的事呢?

林嫣内心不敢苟同李瑞的想法,却也没有为此再多说一句话。

说到底,宁王最后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她眼下重要的事情,是赶紧的逮住朱月兰,去国公府把爵位抢回来。

李瑞见她不再争执,缓和了语气:“处理完这里你也赶紧回去复命!”

说完看了眼立在一侧的丁残阳和屋外探头探脑的二蛋。

林嫣闭口不言,等他走了,这才冲二蛋招手:“这次多谢你们两个,回头我请客。”

她目光一转看见丁残阳的武器:“原来你使的是刀?”

因为剑比较轻巧灵活,时人多用剑,她还是第一次见使刀的刀客,不禁有些好奇。

丁残阳将刀入鞘,抱在怀中,缓缓朝外走去。

二蛋解释:“七爷,他这把刀七两银子呢,您说那么贵他怎么舍得买?”

他真的理解不了,一个饭都吃不起的落魄刀客,还舍得花银子买那么贵的刀。

铁铺里,一两二两银子的刀多的是,为什么偏偏选个七两的,看着也没多好看,还笨重。

他才不告诉燕公子,丁残阳捏着他的脖子逼出七两银子买刀呢。

林嫣等人下楼时,原先花楼的那些打手全不见了踪影,迎她们进来的姐儿堆着笑恭恭敬敬的将其送出了门。

身后沈卿卿姑娘,咬着嘴唇扯着帕子问迎客的姐儿:“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历?”

019后果

按说如今春光明媚,晌午正是最暖的时分。

偏偏督察院的人路过宁王暂住的三进小院的时候,禁不住的打寒颤,忍不住就赶紧的快走几步离这里远远的。

小院里的空气更加的冷。

墨宁扫视着青砖上跪着的三个人,脸色就没有白过,一直黑着。

林嫣低着头,余光看看左边的单晓敬。

单晓敬哭丧着脸,一副苦大仇深欠揍的模样。

她又偷偷看看右边的李瑞。

李瑞脊背笔直,垂手肃穆,眼观鼻鼻观心。

呃…李瑞的姿势,应该是面对宁王生气时候的最佳姿势吧。

林嫣挺了挺背,可惜时间有点长,跪的膝盖太疼。

她耷拉着眼皮,手一点一点的往膝盖上挪,企图用指腹揉一揉。

她自以为小动作没人发现,其实墨宁全看在眼里。

李瑞已经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墨宁是看林嫣太闲,漫天撒网毫无目标的找人心里不屑。

所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派林嫣跟单晓敬出公差,希望她能发现单晓敬身上的秘密。

谁知道林嫣真是给他好大一个惊喜。

不但揪出了盐商幕后的势力周旻,还寻到对方的温柔乡,妄想将其一刀斩杀在沧州。

早知道她那么能干,直接跟着他掏商会老巢岂不更好?

墨宁强压住心里火气,看着林嫣各种小动作。

一点贵女的规矩也没有,跪没个跪相,竟然还跑去花楼闹腾。

那里是一个闺阁女子该进的地方吗?辣到眼睛怎么办?

若是他知道林嫣已经敲开好多门,看见不少活春宫,一定更加愤怒。

墨宁望着林嫣已经包扎好的手腕,眯了眯眼睛,幸亏暗器不是打在她脑子上或胸口上。

目光随着所想又滑过林嫣的胸口,太平了吧。

墨宁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自然的动了动屁股。

闫福荣以为他有什么吩咐,往前侧了侧身子。

墨宁却重新坐稳,问单晓敬:“单参议也把经过讲一遍吧。”

单晓敬擦了把冷汗,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同燕兄弟,不,燕公公一起去暗访商会。”

“燕公公提议,兴许商会在花楼里偷偷聚集。”

“我们就一路奔到了凤娇楼,燕公公一进去就找头牌沈卿卿,引来了花楼的打手。”

“我赶忙出来叫人,之后燕公公不知道怎么就同淮阳候世子对上了。”

是这样说没错吧,他单晓敬对天发誓,自个儿真的是被牵连,才受了这无妄之灾。

墨宁脸色更沉,看向林嫣。

林嫣歪头惊讶的看了眼单晓敬。

这是把错都推她身上了?厉害,佩服。

这就是官场倾轧吧,有功的时候上去抢,一旦发现不对头,就慌不择路的往外推卸责任。

单晓敬不亏为文官,黑厚学研究的不错。

林嫣做不来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再说事情确实是她引起的。

她索性硬起了脖子,开口道:“没错,单参议说的没错!而且,我是真的想把周旻直接斩杀的!”

“我让你说话了没有?”墨宁看着林嫣不服气的神情,莫名想起朝堂之上六安候的倔脾气来。

林嫣立刻闭上嘴巴,气焰矮了下去。

墨宁沉默一会,又说道:“燕七,站起来好好交代!”

他实在看不过眼林嫣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

林嫣这回特别机敏,耳朵听到站起来,立马起身立正站好。

虽然因为腿麻不小心歪了两下,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垂手肃穆,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可是只听见“站起来”三个字了,咳咳,宁王让她站起来做啥子噻?

墨宁默了默,没等到林嫣的回答,耐着性子放缓语气,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想斩杀周旻?”

林嫣回答:“违背国令,私贩私盐本就是重罪。周旻身为勋贵不但知法犯法,且鼓动不良商人阻碍公务,聚众闹事,难道不该杀吗?”

她抬起头,眼睛明亮:“况且,我悄悄把他斩杀,就是皇后要怪罪,也没有真凭实据。反而周旻留着,后患无穷。”

有些话守着其他人不好说,她也闹不懂宁王的性子到底如何。

淮阳候子嗣单薄,只周旻一个独子,宠的无法无天。

若是周旻死了,淮阳侯再无继承人,周皇后就是想拿宁王抵命,也得看建元帝愿不愿意。

一个薅朝廷羊毛的亲戚,同一个能力超群的儿子,建元帝虽然某些事上棒槌,可不代表他傻。

能算计着鼎盛的济宁候一族全灭,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娃,然后捧起一个身家性命全依赖他的淮阳侯。

建元帝,心思缜密的很。

外面疯传建元帝在登基前逼死太子妃杨氏,只为给周氏扫清后位障碍一说,林嫣是不信的。

这是建元帝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吧?

装什么一往情深!

若林嫣真的悄悄把周旻斩杀与凤娇楼,等于断了淮阳侯的命根,墨宁也能震慑朝中一群观望的大臣。

可是若放周旻安然无恙的回去,不但助长了后族一脉的势力,又显的宁王面对皇后时无能为力,没有本事。

林嫣想起前世,宁王沧州归京后,很是萧条了一段时间。

直到几年后建元帝病重,宁王才借着西南地动一案,重新对淮阳侯发难。

结果如何林嫣并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喝酒喝的快死了。

反正当断不断其害必现,这是舅舅常说的一句话。

再说了,想想周旻的特殊癖好及以后爆出来的事情。

林嫣认为自己杀死周旻,简直就是全朝已婚妇女的大救星。

林嫣说的清楚,墨宁听的明白,目光就露出赞赏之色。

他没让林嫣再跪下,反而听完话后静默了许久。

他心里也可惜错失了斩杀周旻的好时机,也许自己做事,真的还不够果断。

“你先下去吧,手上有伤不要碰水,让张传喜伺候你。”墨宁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软话。

林嫣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她看见闫福荣一副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的样子,旁边的李瑞也僵了一下。

墨宁看她又露出一副蠢样子,简直多看一眼都少活一年,一挥手:“还不走!”

林嫣怕等会墨宁再改了主意,赶紧的一行礼,疾步退了出去。

墨宁看的牙疼,真怕她又磕在门槛上摔个狗爬。

好在这回林嫣安全的出了门,墨宁终于放心,开始将目光投向地上的两个人。

墨宁余光看着脸肿成猪头的单晓敬,心里估算了一下。

他问李瑞:“我让你干什么去了?”

“保护燕七。”李瑞闷声回答。

“结果呢?”墨宁问的李瑞哑口无言。

结果燕七受伤了。

“执行任务不利,自己领罚去吧。”墨宁抚摸着手里的玉环,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李瑞一抱拳,问都没多问一句就出门领罚。

墨宁眼风扫过单晓敬,对方后背已经汵透了冷汗,脸色犹如开了染坊,五颜六色轮流变幻。

020邀请

单晓敬没想到燕公公竟然那么得宁王青眼,惹了这么大祸,竟然一点事没有。

李侍卫活捉了淮阳侯世子,竟然因为保护燕公公不利受了处罚。

刚才他干了什么?竟然把错误全推给了燕公公,惹了宁王不喜。

单晓敬为了等空缺,在吏部坐了多年冷板凳。

他自认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修炼到家,没想到还是坏在了趋利避害的本能上。

他不敢抬头看宁王的脸,藏在广袖里的手一直在打颤,按都按不住。

墨宁却轻轻放过了他:“单参议且起来吧,难为你一个文官,跟着我的人刀光剑影。”

单晓敬差点哭出声来,他就怕宁王这样对他说话。

骂一顿,或者狠狠处罚,那也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

如今算怎么回事?轻轻放过了,还特别客气。

他根基本就不稳,还指望着得宁王青眼,在沧州站稳脚跟更进一步。

现在倒好,全成了泡影。

单晓敬心如死灰的站起身,对着宁王行了一礼,没再多说一句就退了出去。

多说多错,还不如从别处想办法。

他走出屋子,余光扫见张传喜捧着个食盒往后院走。

“张公公!”单晓敬陪着笑走了过去:“午膳时辰早过了,您这是?”

张传喜扭头见是单参议,笑:“单参议不回家去?”

单晓敬道:“这不刚从宁王那里回禀完事务出来,正好看见张公公往后院去。”

他心里一动,燕七公公不正住在后院西厢房?

“这是给燕公公送去的?”单晓敬试探着询问。

张传喜打量他一眼:“正是呢,燕七爷早上就没吃多少,这会儿正嚷嚷饿呢。”

“哦”单晓敬脚不自觉的跟着张传喜往后院走,边走边解释:“燕七公公手腕受了伤,于公于私我都要去探望一下。”

张传喜不漏痕迹的往上房宁王处扫了一眼,屋里黑色锦袍一闪而过。

于是他也就不拦着单晓敬,还有心情同他聊上几句:

“听说你们活捉了淮阳侯世子,真是大功一件。”

单晓敬心里发苦,嘴上还得硬撑着:“哪里哪里,都是燕公公的功劳。”

他是不是傻?张传喜扬了扬眉毛,自己都燕七爷的喊了,单晓敬偏要一口一个燕公公。

没看到早晨燕七爷惊的饭都喷出来了吗?

此刻被他们讨论的燕公公,正抱着汝窑莲花碟捡瓜子吃。

可惜越吃越饿,张传喜怎么还不把饭送过来!

林嫣腹诽着,嘴里却不肯停下来。

祖母严苛,在零嘴上管的严。

她去世后的那两年,国公府似乎忘了庄子上还有个守陵的七姑娘,每年的份例竟然也没了。

祖母临死前驱散了所有的奴仆,隐匿了家财,只留下无处可去的八归和一个老嬷嬷照顾她。

林嫣不怨祖母,祖母有自己的思量。

果然因为祖母的安排,国公府见林嫣一副穷酸样,根本就没人往她身上用心思,才得以自由自在的在庄子上活下去,没有被接近国公府受磨难。

可是那几年饿的很却是真的,林嫣守着祖母藏的金山不敢花。

她带着八归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跟着奶嬷嬷去田里找野菜。

槐花做的清汤,她都喝的香甜。

后来舅舅一家搬进京里,寻到骨瘦如柴的林嫣,差点没把国公府的屋顶给掀了。

舅母每天变着法的给她整治精美的吃食,慢慢养成了她吃货气质,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老怕下次就没了。

平时无事,林嫣就抱着装点心的匣子或者盛瓜子干果的攒盒。

所以她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舅母笑话的瓜子儿牙。

唉,可是瓜子挡不了肚子饿呀。

林嫣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看见张传喜笑眯眯的捧着午膳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个猪头,呃…,不对,是鼻青脸肿的单晓敬。

“燕公公,您伤势如何了?可疼的紧?”单晓敬一个跨步越过张传喜,冲着林嫣奔去。

林嫣眼尖腿快,抱着果碟就闪到一旁,一脸警惕的看着单晓敬。

单晓敬要搂林嫣以示亲近的手,一时尴尬的落在半空。

张传喜将吃食摆好,笑着缓和气氛:“燕七爷,您点的鸡丝面。单参议,坐坐坐。”

单晓敬就着梯子下台,讪笑着落座,嘴里还不忘关心林嫣:

“燕公公,有伤口要忌口,不要吃酱油、醋鱼这些东西,小心伤口不合或者留下颜色。”

林嫣也跟着缓缓坐下,心里终于明白单晓敬原来是来亡羊补牢的。

真可惜他还是拍错了马屁,自己跟宁王就是暂时搭的个野班子,唱完戏就散。

她不耐烦听单晓敬左一个公公又一个公公,说道:“单参议还是叫我燕七比较顺耳。”

单晓敬又站起身:“不敢不敢。”

林嫣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抄起筷子吃面。

累了一天挺费神的,必须的吃点东西才能有劲同单晓敬这种官员周旋。

张传喜放下面,就溜出去打听上午的事情去了,没人再给单晓敬让座。

单晓敬看林嫣吃面吃的香,犹犹豫豫自己挺没趣的又坐了回去。

林嫣挑起一根面,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一滴汤不落,一声响没有。

单晓敬看的心惊,燕公公仪态优雅,定是从小在宫里受训的,看她年纪,不会有同宁王从小长大的情分吧?

单晓敬决定不巴结上,起码也不能得罪林嫣。

“燕公公,今天您受了惊吓,是下官的失误。这样,晚上我做东,醉东楼吃酒如何?”

林嫣被他喊的心烦:“免了吧,我这有伤,喝不了酒。”

“那下官就摆场家宴,请燕公公家中小叙如何?”单晓敬势必要把林嫣给巴结上。

相比较冷清的宁王,面前这位和风细雨般的人,奉承起来应该容易。

林嫣正要拒绝,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单晓敬是不是本地人,要不要给他打探一下沧州官场最近有没有进新人。

她可不知道宁王已经把沧州的官员换了个遍,于是先打趣一下套个近乎:

“家中嫂子有什么拿手好菜?我嘴可叼的很。”

单晓敬就有些得意:“内人虽然不才,一道黄泥鹌鹑和一道芙蓉鱼骨最是拿手,京里三义春的师傅都比不上。”

林嫣见他说起内人颇为自豪,又笑问一句:“单参议去过京里吗?敢同三义春这个老店比?”

“自然,我和内人就是从京里来的。”单晓敬一点没有防备,说了出来。

林嫣拿筷子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望着浑然不知的单晓敬,目光紧缩。

她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嫂子也是京中来的吗?”

单晓敬察觉出林嫣的异样,可还是惯性的点点头。

然后就看见林嫣咧开嘴,笑出一朵花来:

“那我可得去尝一尝,看看到底是嫂子做的好吃,还是三义春的师傅做的好吃!”

021得来全不费工夫

睡了个午觉,林嫣换上那身玄色太监家常装,带着张传喜一起来到城南永泰巷单晓敬的家里。

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观赏路边风景,指着河提边一排柳树笑道:

“沧州城倒难见这样一条小河,路边杨柳茵茵,颇有江南风情。”

张传喜这还是到沧州后第一次出督察院的大门,左看看右看看。

听到林嫣说起江南,忍不住问:“七爷去过江南?”

林嫣眸子一暗:“没去过。”

她常听祖母和舅舅说起过江南水乡:空气湿润、姑娘骂起人来都是软软甜甜,就如她最爱吃的羊羹。

张传喜笑:“没去过,你怎么知道江南什么风情。”

林嫣有些难为情,别过脸不去理他,疾走几步转了个弯,就看见了单晓敬。

单晓敬候在一处小小宅院门口,一瞧见两位公公大驾光临,忙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

“哈哈,两位公公大驾光临,让小人的陋室蓬荜生辉。”单晓敬打着哈哈往里请两人进去。

林嫣又听他开始“公公”“公公”的,脸上的肉颤了一下,后牙槽发酸。

她不愿意在门口同他寒暄,一脚踏进了单晓敬的家里。

这是个一进的小院子,葡萄架上已经摆好了桌椅,沏好了热茶,上好了点心。

张传喜还在后面同单晓敬你来我往的寒暄,林嫣已经两步并做一步走到葡萄架下坐了下去。

也是出京后如此放飞自我,大大咧咧,倒无意中帮着她掩盖了女子的身份。

林嫣捻起片鱼饼快吃完的时候,单晓敬和张传喜这才走过来。

单晓敬看林嫣喜欢鱼饼,眉飞色舞的说道:“七爷觉得这鱼饼如何?”

“不错,比街上买的好吃。”林嫣递给了张传喜一块:“你也来一块。”

两人吃的越欢,单晓敬越高兴。

这说明两位公公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不管宁王怎么看,自己好歹同宁王身边的人打的一团火热是不是?

单晓敬于是心情更加愉悦,颇有些得意的说道:“沧州临海,鱼饼是其特色小吃。内子手巧,最爱专研吃食,来到沧州不过几日,就已经做出美味香软的鱼饼了。”

林嫣正借着打量小院布置,寻思怎么开口把单晓敬嘴里的那位内人给引出来。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林嫣对单晓敬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台阶,真是本年度最善解人意的好官员呢。

“怎么不见嫂子的踪影?单老哥莫不是怕我们唐突了嫂子?”林嫣忽然对着张传喜挤眉弄眼起来。

张传喜嘴里塞着半个鱼饼,有些懵逼的看着林嫣。

原来燕七爷有这种癖好,喜欢窥视人家的媳妇。

单晓敬却很高兴,因为林嫣对他的称呼又变回了“单老哥”,说明对方已经原谅他了。

“内子在后厨做黄泥鹌鹑,我去喊她出来。”单晓敬抬脚就往后走。

张传喜奇怪:“单参议没请个帮佣吗?”

好歹是个六品的官,过的怎么跟平头百姓似的?

单晓敬面色一僵,复又笑道:“我带着内子刚来沧州上任,一切还没准备妥当。”

林嫣将其表情全看在眼里,手里的鱼饼被捏变了形。

刚上任,没妥当。

怎么算妥当,等风声全部过去吗?

林嫣几乎有八成确定单晓敬和他那位内子,就是自己要找的许靖和朱月兰。

好一对亡命的鸳鸯,林嫣不动声色的将院落各处又打量了一番。

布置简单,或者换种说法叫……穷酸!

男女之情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朱月兰放弃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跟着单晓敬过这种清苦的日子。

若不是朱月兰为一己之私,插手陷害了自己的亲爹。

林嫣似乎都要为这种可歌可泣不受世俗约束的情感,鞠上一把同情的眼泪了。

她怕人发现自己的异样,索性抄手垂目,静坐在葡萄架下听春风拂过。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环佩响起,有人从正房处走了出来。

林嫣突然不敢抬头去确认。

确认以后呢?下一步要怎么办?她似乎一时手足无措没了主意。

果然舅舅说的对,一切要有计划,不能凭冲动行事。

林嫣悄悄叹口气,舅舅的教诲,自己好像都听到脚趾头上去了。

“两位公公万福。”一声柔美的女声传来。

林嫣先看见了藕荷色百褶裙的一角,然后缓缓抬头,终于看见了全貌。

对方挽了个单螺鬓,简单的插了支金簪,不施粉黛,恬静柔美。

似乎,她比林嫣行囊里那张画像上的华美妇人,更加的自然生动。

可惜呀,林嫣长呼一口气,这样一个温婉的女人竟配合着林乐同演了场金蝉脱壳、罗织构陷!

小祖母,你让我好找。

张传喜已经站起身,对着朱月兰还了一礼,见林嫣有些发怔,忙暗地用脚踢了一下。

林嫣回过神,也笑着站起来回礼,笑说:“原来嫂子如此美貌,又善佳肴,单老哥这么有福气,呵呵。”

单晓敬得意,吩咐朱月兰:“赶紧的,把做好的菜端上来吧。让两位公公尝尝娘子你的手艺。”

“是,相公。”朱月兰虽笑着应了,却目光疑惑的看了林嫣一眼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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