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说朱氏和大儿子勾结,他还能在心里劝慰自己这是小丫头乱攀扯。
可是如今亲眼看见朱氏满含恨意的紧紧抱着长子,林礼心里一片凄凉。
当初那个在福鑫楼里嚷嚷的汉子,他问都没敢问就给杀掉丢在后山臭水沟里。
林嫣在庄子上一字一句的质问,犹在耳边。
林礼感觉天旋地转,手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指一指林乐昌,又指一指朱月兰,摇晃了几下,扶住身边的随从,缓缓将手捂住心口。
疼,是真的疼。
精心培养的长子,竟然真的如林嫣说的一样,自私自利不择手段!
他想起当初随自己四处征战的那位少女,明媚娇柔,怎么可能生的出这种黑心的儿子来?
这边急于甩开朱月兰的林乐同终于也发现了父亲,慌的顾不得朱月兰,一下子跪扑在地上。
“父亲!父亲!快命人把这个叫花子疯女人赶走!”林乐同心里还存着丝侥幸,嘴里高声嚷嚷着。
虽说国公府所在的胡同住户没有几个,可是毕竟还有人家。
林乐同已经看见有别家的下人探头探脑的了,他涨红着脸,急切的央求林礼赶紧的将人赶走。
人心偏的久了,总会有惯性。
林礼终于抬了抬手,从门里出来两个护卫朝着朱月兰走去。
朱月兰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咯咯”笑了几声,断掉舌头的口腔发出了串奇怪的声音。
林礼却听清楚了:“这才刚开始!”
他目光紧缩,还没来的及下令,朱月兰已经冲着国公府门的石狮子一头撞去。
扎眼的血红夹杂着白色的脑浆,顺着狮子冰冷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滑落下来。
林乐同大着胆子回头看,朱月兰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瞪着他看。
“啊!”林乐同以一种非常不爷们的方式晕了过去。
国公府外远远一辆普通无奇的马车里,墨宁别过眼,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有茶叶沫滞留在杯口,像及了朱月兰那飞溅四处夹杂了泥土的脑浆。
他默了默,终于把茶水连着茶杯,一起扔出了车窗外。
“走吧。”墨宁吩咐了一声。
驾车的张成舟得令,立刻启动了马车。
张传喜重新拿出一套新茶具,给墨宁将茶斟满了递过去,然后窝在角落里不敢大喘气。
太吓人了。
可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做好事,林七姑娘知道吗?
墨宁低着头,看不出半分情绪,他也确实没有半分情绪。
人心,大概都是偏的吧?
林乐昌明明是被冤枉的,林礼偏偏要打他个半死,却半分舍不得动罪魁祸首林乐同;
周家明明没有半分世家的气度,建元帝偏偏处处抬举。
正如他,只不过小时候觉着林嫣身上有种他没见过的活力,多年后再见面,还是忍不住的喜欢到骨子里。
就是今天放朱月兰来国公府,他也是依着林嫣那种性子,模拟着她的方式来做的。
不过,看见信国公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确实爽快。
有时候面对这些只会背地使手段的人,明晃晃的打脸可能更痛快。
墨宁弯了弯嘴角,问张传喜:“林乐同的上司是谁?”
第二天,林乐同的罢免文书就送到了府上,连个正经的理由都没有。
林礼上下打点了一番,才有人暗示他说最近关于国公府的流言太多,宁王很不高兴,不愿意再看见林乐同。
林礼立在那里呆了半响,建元帝不待见他,如今大皇子又不待见林乐同,国公府以后还有好吗?
自然是没好了。
如今福鑫楼的老板都想给信国公府送一副锦旗去,上书几个大字:“感谢国公府对京城八卦事业做出的卓越贡献!”
这种牺牲自家娱乐全京城的公府,哪里找去?
福鑫楼的说书先生又将永乐宫禁脔案里,那位酷似国公爷继室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遍。
先生还认真分析了撞死在国公府门口的那位妇人,到底是叫花子还是国公爷继室,为什么会撞死在国公府,撞死前有哪些心理路程。
人们只愿意听自己愿意相信的,普遍偏向那妇人是国公爷的继室。
有几位夫人还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她们见过朱氏几面,绝对错不了。
门口李大爷生意又好了起来。
尤其面前这位笑起来一对小虎眼、长相甜甜的小姑娘,一出手就买下了他所有的瓜子儿。
067烧高香
绿罗抱着三大纸袋的瓜子儿,一个闪身上了福鑫楼的二楼雅间。
里面坐着的不止林嫣一个,还有六安侯府夫人楚氏。
楚氏正在同林嫣闲说话:“你不要听这些胡说八道,朱氏不是生了重病在府里呆着吗?”
连周家都承认公府里那个重病的是朱氏,外面这个自然就是假的。
林嫣笑了笑,毫不在意:“真真假假哪个说的清楚?若是我在公府里,说不得好能知道些详情。”
楚氏闻言,瞪了一眼:“幸亏你不在!就凭你这个爽直的性子,还不得让那一家子磋磨死了。”
楚氏自小长在金陵,那些一家几代住在一个宅子的世家里头,可没少传出嫡母磋磨庶女、伯娘陷害侄女的事情。
凭着林嫣这个同六安侯一样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哪里招架的了她的那两个伯娘。
林嫣目光闪烁了下,问:“哪里就磋磨了,说不得大伯母和二伯母拿我没什么办法呢。”
进了国公府,如同进了狼窝;可不也算打入敌人的内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没办法?”楚氏冷笑了一声:“你大伯母是荆州赵氏的幺女,自小养成了个眼高于顶的性子;你二伯母出身济宁侯府,同杨皇后是隔房的姐妹。你觉着这两种家庭出身的人,哪个好相与?”
还有一层意思她没有说。
林嫣不在国公府,这两位还不觉着自个家是庶出;
林嫣若是真在府里,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们自家不是嫡系。
看看林乐昌的下场,还有杳无音讯的林修和。
楚氏伸手抓住林嫣的手:“你可不能做傻事。”
女人的第六感觉让她不安,最近林嫣有意无意的总往国公府那引话题,而且多是打听两位伯娘的性子。
林嫣垂下双眸,看着楚氏保养的极好的手,小声说道:“可是我不能总这样拖累你们。”
楚氏眼睛一湿:“傻孩子,这怎么算拖累。能把你养大,舅舅和舅母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宗氏的早逝一直是六安侯心里的坎,认为没有早早迁进京给妹妹撑腰,才导致了她的悲剧。
林嫣覆上楚氏的手,抬起眼睛,目光里满是坚决:“舅母,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公府大权旁落。那个爵位不稀罕,可是若是落在大伯手里,怕是对舅舅也不利!”
前世不就是如此,林乐同拿着国公府的资源,妄想着蚕食六安侯在军队中的势力。
舅舅连着丢了两个阵地,才真正重视起来。
这不是国公府的家事,怕还涉及到一些其它的东西吧?
林嫣隐隐有些想法,却抓不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氏听了她的话,有一阵的沉默,没想到这个外甥女,想起问题来还有那么些透彻。
林礼因为对老六安侯的愧疚,下手还顾及着些脸面;
可是林乐同就不一样了,那是个恨不得把跟嫡系有关的人全拉下马的人。
固然六安侯同林礼骂骂咧咧,一半是因为家仇,一半因为建元帝也不乐意底下的勋贵太团结。
可若是真的不死不休,建元帝也是不乐意看见的。
前朝不就因为大臣之间起了致命的嫌隙,引起党争,才国力衰弱的吗?
真到了那一步,林乐同看不长远,六安侯府为了自保怕也得断尾求生了。
楚氏叹了口气,张张嘴要劝林嫣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却也拿不出多有力的话来。
林嫣看着进门的绿罗将纸包的瓜子重新装满了盘子,笑了笑:“最近国公府接连倒霉,外甥我心里忍不住的乐,是不是太不孝了?”
楚氏被她一句话逗笑:“你跟他们家什么关系?”
可是说完,她又有点不自信。
有一句话林嫣说的没错,她毕竟姓林。
国公府若是如烂泥一样不堪,林嫣的婚事终究会有些影响。
她看了看端坐的林嫣,眉眼含笑、美如画卷。
当初那个小小的泥人,已然悄悄长开成了个美人。
怪不得,次子老是往静苑跑呢。
楚氏心里一动,却忍着没说话,装着听书的样子别过脸去,心里盘算着回去问问宗韵凡,若是真的喜欢那最好不过了。
林嫣听了一会书,歪头看了看不知道想什么的舅母,觉得如果再不抓住这次机会,可能回国公府的时机就错过了。
“舅母。”林嫣道:“您说我要不要去护国寺里给祖父烧柱高香?您看他这几天倒霉的。”
继室算计完,亲儿子算;亲儿子算计完,亲孙女算。
这不是少拜了个佛祖,这是什么?
楚氏心里想着心事,随口道:“随你,想怎么烧就怎么烧。”
最好也算算姻缘,看同宗韵凡那个傻儿子配不配。
林嫣笑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个儿夫人们都在这里听书呢,护国寺正好人少安静。”
笑话,就因为这几日夫人们都在这里窃窃私语林家的八卦,香火鼎盛的护国寺倒静寂了下去。
她的大伯母、二伯母才有机会悄悄出门去护国寺烧香磕头祈求好运。
楚氏没有的多想,看看外面的日头,估摸着已经是巳时三刻,护国寺就在城根底下,过去正好赶得上斋饭。
“走。”楚氏也是个爽利的人,站起身就对一个小丫鬟说道:“你去府里说一声,我和姑娘去护国寺逛一逛。”
林嫣笑着伸手搀住了楚氏,同她一起下楼去。
今天是女眷专场,就连茶博士都换成了一溜的侍女,自然也不用带什么帷帽。
随着她们出来,有几间雅间的门打开,相熟的夫人故作惊讶:“怎么楚夫人也出来逛?”
话虽是对楚氏说的,眼睛却不时的往笑盈盈的立着在楚氏身边的林嫣身上瞟。
啧啧,台上正说着林家那些事儿呢,这个小姑娘不觉的尴尬?
果然林嫣随着她的目光,面色渐渐变得羞愧难耐,不时的拉扯楚氏的衣角。
楚氏也觉察到了,立时说道:“我们还有事,改天再请你们府里坐下聊。”
“这是去哪儿呀?这么着急。”明显的对方想从半个当事人身上挖出点什么。
这话怎么回答?楚氏有些生气,想套话套到老娘身上来了,找打吧?
林嫣却期期艾艾的开了口:“我们去护国寺。”
068好巧啊?
对面那位夫人笑眯眯的问:“不是初一十五的,去护国寺做什么呀?”
“因为今天人少。”林嫣也笑眯眯的回答。
楚氏皱了皱眉头,看了笑眯眯的林嫣一眼,乖巧老实的答这种充满恶意的对话,可不是这臭丫头的风格。
她拽了林嫣,冲着相熟的几位夫人微微点了下头,转身就下了楼。
对面的夫人眼睛一亮,冲着身后的丫头耳语了几句。
楚氏气呼呼的将林嫣摁到马车里,这才问道:“老实说,打了什么鬼主意?”
一会还要舅母的配合,林嫣哪里瞒得过去,只好把计划给说了。
楚氏听完,眉头一竖:“你真是铁了心要回国公府?”
林嫣点点头:“舅母莫生气,我也知道这样会让舅舅和您心里难过,可若不是这次凑巧碰到了周世子事发,舅舅和舅母打上门去帮我退亲,哪里占的住理?”
她顿了顿,见楚氏认真的听,又说道:“依着祖父和大伯的脾气,说不得过几日就想着祸水东引。林氏宗族里有个满口礼义廉耻的老长老,最是会颠倒黑白的,我怕到时候他们为难舅舅。”
前世就是如此,那位辈分高点的长老,不知道收了林乐同什么好处,对着六安侯府一阵乱喷。
虽然没有达成什么实际的伤害,可是六安侯家的名声到底受损。
这个世界,看热闹的人多,哪里在乎什么是非对错。
“所以,我不能再连累六安侯府。”林嫣坚定的说道:“我又不是没家没爹的,为什么要累的舅舅和您平白受冤?要祸害,也得祸害那一家子人。”
“可是…”楚氏想说,就凭你身单力薄的怎么行?
林嫣笑嘻嘻的打断她:“舅母,到时候我可是要银子要人的,您别舍不得。”
楚氏还没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拿手掐林嫣的脸:“混说什么,你要什么舅母给你什么!”
再说,这两年宗氏的嫁妆在宗韵景手里翻了两翻,不是个小数。
到时候,林嫣要钱有钱要银子有银子,坐镇国公府耀武扬威,气也能把那些人气个半死。
楚氏突然想起长子前几天给她说的那些信息来,心里稍微放了心,决定先帮着林嫣把今天这场戏过了,回家后再慢慢盘算给林嫣什么助力。
护国寺就在京城西北的城根底下,平时往来皆是高门大户的家眷。
今日不是初一也非十五,贵人们又都跑出福鑫楼围观热闹了,因此寺中颇显寂静。
林嫣和楚氏的车架到了寺院,早早来勘察地形的疏影迎了上来,引着她们从侧门进了院里。
寺里静无他人,几只鸟在道路两旁的参天大树上唧唧咋咋的唱歌,颇显几分悠然。
远远的,师傅们吟唱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了过来,疏影对林嫣和楚氏解释道:“眼下正是师傅们做功课的时辰。”
她犹豫了一下道:“那边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来了,在后面的宝殿里听佛呢。”
林嫣点了点头,陪着楚氏先去大雄宝殿上了柱香,叨念了几句“莫怪。”
一会儿暗香也悄悄的进来,冲着林嫣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紧张的同疏影她们在一旁伺候。
林嫣笑着从蒲团上起来,又扶起了楚氏,慢慢的朝着后面的宝殿走去。
国公府庶长子林乐同的夫人赵氏,连同林乐同一母同胞的二房林乐宏的夫人杨氏,都一脸严肃的跪坐在宝殿里听师傅们讲佛。
前世里林嫣见过两位伯娘几次面,赵氏眼角里根本不夹着林嫣,每次见面都是高昂着头走过去,恍如陌生人。
杨氏倒是点点头,因为长期礼佛而显宽厚,却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
林嫣与国公府又是两立,自然也没有打过交道,不知道具体脾气。
赵家没落,性子孤傲的赵氏不得已嫁进她一直瞧不上的,泥腿子出身的国公府,而且夫君还是个庶子。
林嫣虽没有听说过林乐同夫妇不和的闲话,但也没有什么夫妻锦瑟和鸣的传闻。
大抵她们也如同世间大多数的夫妻一样貌合神离,却因为共同的利益不得不栓在一起。
赵氏怕是心里也盼着长房能继承爵位,这样才能真正在赵家那些高嫁的姑奶奶们面前,真正的扬眉吐气。
随着寺里的钟声敲响,师傅们终于讲完了课。
赵氏和杨氏同师傅们交谈了几句,也走出了宝殿。
林嫣回头看了几眼,扶着楚氏往宝殿里走,一副虔诚的香客模样。
女大十八变,何况林嫣久不在国公府众人面前露面,两拨人竟是擦肩而过不相识。
偏偏林嫣路过赵氏身边的时候,脚崴了一下,一个没站稳扑向了赵氏。
赵氏身边的贴身丫鬟,穿着绿色褙子名唤敛秋的眼疾手快,迅速推开了林嫣,横眉竖目:“瞎了眼吗!”
国公府家教可见一斑。
林嫣被推的一个没站稳,倒在了身后楚氏的怀里。
小丫鬟疏影也不相让,跳起来就是一个巴掌扇在了敛秋的脸上:“放肆,一个下人也敢对着我家姑娘大呼小叫!”
两边人马均变了脸色,赵氏和杨氏终于抬头看向林嫣和楚氏。
林嫣她们认不出来,楚氏,她们却是认得的。
赵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倒是巧了,在这里遇见六安侯夫人。”
她眼望着林嫣:“刚才敛秋有眼不识泰山,快给这位小姑娘陪个不是。你一个做下人知道护主子,可也不能太唐突!”
从小在内宅里撕扯着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瞧人家一张嘴,意思就全反了个个了。
敛秋那叫护主,那林嫣刚才那叫什么?
楚氏牢记自己的角色,此刻冷哼了一下:“赵夫人见外了,不过是小孩子不小心摔了一下,哪里值得你家丫鬟大动干戈的道歉呢。”
“不过。”楚氏脸色一正:“刚才赵夫人说什么这位小姑娘,倒是真真的让我心寒。”
赵氏目光闪了闪,眯着眼看了林嫣几眼,隐约着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会听见楚氏有指责的意思,哪里肯让:“我自然不认得,莫不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宗族里的孩子我都是见过的,这个倒看着眼生。”
太不要脸了!
楚氏指甲特别的痒痒,若不是刚修剪好怕折了,真想挠花对方那张脸。
宗亲里的孩子她都见过,这是说林嫣不是林家的孩子还是指责林嫣不认宗亲?
她气的呀咯吱咯吱响,怀里的林嫣抬起头,满脸的泪珠,眼睛里俱是惊恐。
“舅母,莫非这就是国公府的大伯母?”林嫣弱弱的问道。
楚氏低头看到林嫣一副弱不经风、楚楚可怜的样子,眼角抽了抽。
林嫣已经挣脱着站起来,后退两步,冲着赵氏和杨氏行了一礼,嘴里说道:“冲撞了大伯母和二伯母,林嫣实在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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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有苦说不出
赵氏朝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林嫣。
她听说的林嫣,可不是如今这幅弱不禁风、胆小懦弱的样子,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鬼?
林嫣双手局促不安的握着自己的衣襟,脸上挂着两滴晶莹透彻的泪珠,半垂着脸,紧蹙双眉。
“大伯母说看着我面生,莫不是指责我不认宗亲,反倒粘在舅舅家里?”
这大不孝的锅,她林嫣可不背!
“谁不知道,侄女自小丧母,随着祖母到庄子上过日子,难道祖母不是国公府的老夫人?难道庄子不是国公府的庄子?大伯母又如何说我不认宗族呢?”
“而且,”林嫣声音越来越高。
她终于抬起头,直逼着赵氏的眼睛:“祖母过世后,侄女小小年纪哪里识得回家的路,每天在村口等着国公府派人来接我,可惜日日盼日日失望。”
去她娘的柔弱,实在装不来。
暗香从哪里得的经验,扮柔弱才能引起大家同情?
就事论事,有理说理,非要做白莲花吗?
撸起袖子干了算!
林嫣眼睛别了暗香一眼后,再开口更加掷地有声:“侄女在庄子上整整三年,别说国公府的人,就是国公府的饭都吃不上一口,若不是舅舅来接,侄女如今坟头上的草怕是已经老长了。”
“大伯母又哪里来的脸面指责我不认宗族?宗族认我了吗?”
赵氏就知道这妮子不是个善茬,跟林娴说的一样:野蛮、无礼、跋扈!
她张嘴就要反驳,衣袖却被身边的杨氏给扯住。
赵氏回头,杨氏冲着她打了个眼色,朝着外面撇了撇头。
赵氏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神情顿时变了颜色。
外面七七八八的站着几个面生的丫鬟,交头接耳的望着她们这里,更甚者还有人指指点点。
赵氏猛的回头盯住林嫣:“你设局害我!”
林嫣上前一步,诡异一笑,压低嗓子,只用周围几个人能听的见的声音说道:“大伯母太高看自个儿了,我哪里是设局害您?我设计的是整个国公府。”
说完就后仰着退了几步,又倒进了楚氏的怀里。
楚氏知道该自己出场了,立时破口骂道:“对着个小孩子也下的去手,今个儿算是开了眼了。国公府前脚把失踪的继室往人家父亲身上栽,今个儿又欺侮小姑娘,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有本事撸起袖子正大光明的争!”
林嫣在心里给舅母竖了个大拇指。
赵氏脸色涨的通红,急火攻心。
这娘俩今天就是来碰瓷的吧,她哪里动手了?
她根本动都没动好不好。
可是身上就是有一百张嘴,她也说不清楚。
因为从几丈外那些人的视线看过来,只看得清林嫣倒了。
至于怎么回事,也只有离林嫣最近的赵氏知道。
偏偏林嫣在楚氏怀里偏过一张脸来,狡黠的低声说道:“大伯母,心里是不是跟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这滋味感觉如何?记得回去告诉大伯父一声,他怎么用谣言害我亲爹,我就怎么用谣言毁了他的春秋大梦!”
赵氏一股气血冲向头顶,只感觉脑子里被什么东西炸开。
她想也不想,伸手就要往林嫣脸上招呼,楚氏抬手抓住了她的手往后一推。
一个文弱的贵妇哪里敌得过打架经验丰厚的楚氏?
若不是杨氏挡着,赵氏立时就能被摔个四脚朝天。
宝殿里终于有师傅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这里是佛门净地,几位女施主请注意言行。”
林嫣偷偷翻了个白眼,热闹看完了才出来劝。
八婆的小和尚!
楚氏怕闹的太大了林嫣吃亏,毕竟是她们先找的茬,于是对着师傅还了一礼:“得罪了,改日再来。”
她带着林嫣往外走,底下不知道谁家派来看热闹的丫鬟瞬间一哄而散。
杨氏命丫鬟们看好要冲过去的赵氏,对着林嫣问了一句:“侄女这是为了什么?”
若只为泄私愤,前几天把林娴羞辱一番还不够吗?
何必专门追到护国寺,对着她们继续不依不饶的?
冷落林嫣,不过是前面男人们做的事情,与她们何干?
林嫣回头嫣然一笑:“侄女要做什么,过几天二伯母就知道了。”
杨氏望着林嫣远去的身影,神情莫测。
身后赵氏犹在气愤:“弟妹为什么拦着我?这个贱蹄子,这一段日子把咱们家搅的还不乱吗?”
是够乱的。
杨氏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她回头对赵氏道:“大嫂,就是打了她,咱们就能占理了?”
常年不闻不问,一见面就动手打林嫣,还嫌国公府的笑话少吗?
她眼睛里对赵氏的鄙视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往昔慈眉善目的表情。
福鑫楼里有谁家的小丫鬟“噔噔”往楼上雅间跑的飞快。
先前同楚氏打招呼的几个贵妇都聚在了一个屋子里,看见丫鬟们推门进来都是精神一震。
待听了丫鬟们对护国寺的描述,屋里刹那间寂静下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人出声:“说起来,国公府嫡庶乱的也是不要不要的。”
有一个人打头阵,后面就开始有人接话:
“谁说不是,可惜了林姑娘的母亲和祖母了,被那个府邸给吞的骨头渣都不剩。”
宗氏和沈夫人,都是娇艳明丽的鲜花,偏偏进了国公府就枯萎了,惹得京里许多人家的夫人不愿意同国公府来往。
“林姑娘也是可怜,有家不能回还被国公府的人污蔑。”
“前一段不是传言林老三和那个继母吗?后来打听出来了,就是从国公府里传出来的。”
众人一阵唏嘘,这幸亏是周世子事发,否则林家老三岂不白白担了个母子苟合的罪名,那嫡系可就真的被打落泥里了。
“太阴损了!”有人轻声说了一句。
“幸亏与他们家往来不多!”
众夫人皆点头,不约而同的想着回家非要好好整治整治后院那些小妖精们不可,庶子们也得好好敲打敲打。
坐在其中的京兆尹夫人,见众人陷入沉思,微笑着端起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冲着门口的一个丫鬟点了点头。
而返家的楚氏和林嫣坐在马车上。
楚氏扭着林嫣的耳朵问:“谁教给你扮白莲花的?不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白莲花?”
舅母讨厌白莲花?林嫣还没来得及想其中的故事,就叫喊起来:“疼!疼!”
她也不愿意呀,林嫣冲着后面的车子一指:“是暗香,她说柔弱点容易引起别人的怜悯!”
被主子瞬间出卖的暗香,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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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谁敢娶
国公府最近阴云惨布,林乐同被免职在家,林礼闭门不出,满院子的下人走路都踮着脚尖。
赵氏忍了一路子的气,进了府邸也不理会杨氏,甩开她的手直接往林礼的院子去了。
“国公爷!您不能看着林七在外面作妖败坏咱们家的名声!”赵氏还没进门,就先嚷嚷了起来。
林礼紧皱眉头,示意随从林大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赵氏见出来的是林大,心里又多了层不满。
昨天国公爷无缘无故把林乐同打了一顿不说,连着夫君被免职也不管不顾,这还是亲爹吗?
“公公!今天我同弟妹去护国寺为咱们家祈福,林七那个小妮子故意过去找茬,还有六安侯夫人也跟着骂咱们家吃相难看。”
赵氏扬声说道:“莫不是他们嫡系没长进,就怪到咱们身上了?且不说三弟烂泥扶不上墙,三侄子又到处乱跑连个音讯都没有,林七随了他们三房一家子,也是个目无尊长的,您老人家难道就任他们作妖!”
作妖!作妖!
到底是谁在作妖!
当初为了通房钟氏,林礼同老国公闹的不可开交,只求娶真爱为妻。
他带着钟氏去了军营,两个儿子都是在外面颠簸着出生的,钟氏因此伤了身子。
结果老国公为了立足京城,到底给他聘了出身世家的沈氏。
林礼自认亏欠钟氏良多,只新婚时同沈氏同过几次房就再也没有去过。
即便如此,钟氏还是郁郁寡欢,在得知沈氏怀孕后,拉着林礼的手哭泣,求着他对庶出的两个儿子好一些。
林礼想到此处,叹了口气。
知道勋贵嫡庶有别,可没想到厉害成这个样子。
就算嫡子不成器,皇帝还是压着他奏请册封长子的折子,不作理会。
当初给长子聘妻的时候,高门第的人家看不上他的庶出,低一点的人家林礼又觉得不大气。
好不容易给聘了个没落世家的幺女,结果是个直线思维的棒槌。
平日就知道高昂着头,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一遇到事不是催着林乐同做主,就是跑他这里诉苦。
林礼在屋子里听着外面赵氏告林嫣的状,又气又惊。
他在屋里怒喝了一声:“滚回自己的院子,谁让你擅自出门的?”
如今多事之秋,躲还躲不及,还出门胡逛!
赵氏被呵斥的红了脸,深觉在这里丢了脸面,气的回自己院子继续找林乐同吵去了。
林礼在屋里,不停的细细裁思七丫头这又是唱哪一出?
林嫣的脾气倒跟她母亲和祖母相似,可为什么不能像那两个女人一样,倔着脾气自成一格,过自己的小日子?
三番五次的出来,忙的跟救火小分队似的。
她当真以为,林乐昌那瘫烂泥能救的好吗?
国公府名声臭了,与她什么好处?如今轰轰烈烈的退了亲,有了个跋扈泼辣的名声,以后谁敢娶?
这一回,林礼和六安侯的思想高度的统一,都为林嫣的婚事捉急。
尤其六安侯听说了护国寺的事情后,敏锐的察觉到了林嫣的意图。
他高高坐在堂上,盯着坐立不安的林嫣审视了半天。
去护国寺碰瓷,前面李啸出现在永乐宫,怕也有她的影子。
这妮子一出又一出的,难道真的要跟国公府死磕?
为什么?
就以为国公府欺侮了她爹?
这么霸道,以后怎么嫁人?谁敢娶?
“舅舅。”林嫣被盯的不自在:“我心意已决,你别拦着了。”
她掰着手指道:“我要一队护卫跟着我,还要母亲库房里那些上好的家具,国公府肯定不会给我好的。”
她要把屋子摆的满满的,闪瞎国公府众人的狗眼。
原因不明,就是觉着这样痛快。
六安侯“哼”了一声:“你倒有脸开口,就凭你那个脑子,被怎么生吞下去的怕是都不知道!”
林嫣眨巴了下眼睛:“舅舅难道那么的不自信?”
眼看着六安侯扬起眉毛,林嫣忙又笑道:“您和舅母都教我几年了,难道对自己的教育一点信心都没有?若是我在那一家子面前退缩了,才真正有辱舅舅的名声。”
六安侯张嘴正要说话,林嫣突然站起身,正色道:“舅舅,我还有个亲哥哥,我母亲不能白死。国公府欠我们三房的,岂能白白的欠着!”
“您不是常说,若有人扇你一巴掌,必须的提起板砖拍他一脑袋?”
六安侯惊恐的瞪圆了眼睛,他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林嫣眨巴了下眼睛,您说的您忘了?
楚氏低着头泡茶,听见没了声息,一抬头发现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她一拍桌子:“嫣嫣说的没错,凭什么要躲!”
宗氏躲着,还不是被算计了,为什么那么凑巧林乐同偷银子她回屋看见了?
老夫人沈氏躲着,家没了,儿子也歪了,得到什么好了?
国公府那一家子,应该狠狠揍,揍不服气就接着揍。
这话是她说的,怎么了吧!
“嫣嫣,你身边那几个丫鬟太小,不成事。”楚氏说道。
扮什么白莲花,霸王花一样横扫四方。
她说道:“回头让李嬷嬷跟着你过去,她会武功,能打能骂!”
六安侯太阳穴凸了凸,林嫣嘴角抽了抽。
她想起五大三粗,腰围大过胸围的李嬷嬷,看脸的毛病又冒了出来:“不,不用。”
林嫣说道:“我心中有人选。”
前世那位教她礼仪的姑姑,是从宫里放出来的,本来投奔了侄子,谁知道没几年侄子病死了。
她无依无靠,又到了京里谋生,凭着自小在宫里的所学,到府上教姑娘们学习仪态。
林嫣依据那萧姑姑的讲述,推算着日子,这会子她大抵刚到京里安顿下来。
萧姑姑自幼在宫里,是个见过世面的。
若说高门大户里那些阴私,哪个有宫里的多?
林嫣道:“听闻京里井字胡同里住着个宫里出来的姑姑,我想不若请了她来。一则这位姑姑见多识广,二则还能教我些礼仪,免得以后行为举止被人拿来说嘴。”
楚氏和六安侯对看了一眼,心里有一丝的欣慰和难过。
欣慰家里有女初长成,难过这么好的姑娘偏偏是人家的。
楚氏道:“回头我便去请了来,这几天你哪也不要去了,好好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