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伪善。
红杏只能劝着林姝:“姑娘且忍一忍,等嫁了人就好了。”
嫁人?
杨氏给自己的亲儿子定亲,都不看家世地位,只看嫁妆丰厚。
年后自己就及笄了,是不是也会被她远远卖给外地的商贾换了银子?
这种事情,在那些破落勋贵家里又不是没有过。
就是鼎盛的家庭,嫡母若是看庶女不顺眼,也会如此。
林姝打了个冷颤。
她扯过一床被子盖上,犹觉得冷,又扯了一床裹上,可是牙齿还冷的“咯咯”响。
红杏抹了把眼泪,心一横:“姑娘,若你还是放不下济宁侯,咱们就坐实了。到时候国公爷眷顾着脸面,也会让您嫁过去的。”
林姝终于伸出手敷上了红杏的眼睛:“不会的。”
若是以前,祖父可能会。
可是如今信国公府来了林嫣,一件两件的事情让信国公府颜面尽失。
若是她再做下丑事,可就没有林娴好命了。
林娴到底是杨氏亲生的,只关在屋子里。
换做她,又算计了杨氏的亲侄子,家庙里一关都是轻的。
林姝在黑夜里摇了摇头,轻声道:“红杏,你和青桃还能在外面走动,多关注关注七姑娘那里。”
红杏大惊失色:“那边不好惹,咱们不要再掺和进去了。若是姑娘还不放心她和小侯爷,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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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套近乎
“不,红杏。”林姝打断了她的话:“不关杨丕国的事情。”
杨丕国和杨氏一丘之貉,哪里值得她真动了心。
只不过济宁侯是她能得到的最好亲事,不搏上一搏,到底意难平。
“你偷偷看着就是。”林姝吩咐道。
是她低估了林嫣,后来一想,能当街鞭打临江侯世子顺利退亲,又不被世人指责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笨的。
她要好好观察这些人,然后利用他们的矛盾,为自己争得最大的利益。
红杏只得点点头,抱着膝坐在踏脚板上,守着难眠的林姝一夜。
第二日,她顶着一双黑眼圈就绕到三房处。
可惜连着几日,三房只有些进进出出的小丫鬟们,又都跟闷嘴瓶似的。
不但她着急,疏影几个也暗暗心焦。
自打在林礼院子里看了那一出戏,林嫣每日起床在院子里溜一圈,晚饭后再溜一圈。
余下的时间就卧在临窗的榻上,倒握着一本书半天也翻不上一页。
不吭不响的,连最爱的瓜子也不嗑了。
红裳费尽心思研发的新式糕点,也不见林嫣有半分的兴趣。
这太不正常了!
四个大丫鬟一对头,推举出胆子最大的疏影上前询问。
她踮着脚尖在林嫣面前来回好几趟,忧心忡忡的同绿罗对了个眼色。
林嫣正好躺的累翻了个身,抬眼正看见疏影挤眉弄眼。
“干嘛呢?”她问道。
疏影眉头都没来得及展开,赶忙蹭到榻前,拍着胸脯问:“姑娘,您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奴婢,奴婢替你出气!”
瞧着挺着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的疏影,林嫣只觉得辣眼睛:“别拍了,知道你胸大!”
嗷呜--
姑娘咋这样?
疏影默默的扯了扯衣襟,见林嫣又要转身卧着,急忙捧上了碟点心:
“姑娘,红裳姐姐新作的桂花糖酥,要不要尝一尝?”
“陈年桂花不新鲜,不吃!”
“姑娘,暗香从福鑫楼李大爷那里买的绿茶瓜子,嗑不嗑?”
“会有瓜子牙,不嗑!”
您那瓜子牙还小吗?
疏影怏怏的放在碟子,立在榻前就是不走。
林嫣烦了:“走开些,热死了!”
疏影眼睛眼睛一亮:“姑娘是怕这暑气吗?正好前儿舅夫人让人送来筐荔枝,奴婢给您做碗凉水荔枝糕去。”
她等了会儿,见林嫣没再拒绝,这才喜滋滋的出去找红裳。
然而林嫣吃着凉水荔枝糕,一样的不开心。
二伯林乐宏的痴情故事,多像祖父的翻版呢。
祖父高高的举起狼牙棒,又轻轻放了下去。
看的林嫣心里堵得难受。
明知道祖父偏心,还是有所幻想,贱不贱?
林嫣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碗里的冰碴子,有一口没一口的。
清凉的荔枝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爽了她的胃却打不开她的心。
林嫣抬头见暗香守在门口,问:“最近李侍卫和郭侍卫还在不在前街摆摊?”
暗香摇头:“自打二房万姨娘进门后,国公爷就命人清理前街。奴婢出了两次门,都没有看见两位大人。”
“哦。”林嫣的心莫名的一慌,似乎正在江上飘的小舟,一下子找不到了方向。
疏影听她问起李瑞和郭立新,趁人不备迅速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姑娘想找的是不是宁王殿下?
心里念头刚起来,就听外面红裳的声音传过来:“姑娘,我们姑娘正睡着呢。”
屋里头的人还没回过神,又听见一个声音响起:“我进府多日还没见过七妹妹。刚正巧路过这里,就进来撞撞运气。”
哦,是那位还没正名的林娆。
红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有些刻薄:“姑娘可不要姐姐妹妹的乱叫,府里总共七位姑娘,姑娘您排行第几呢?是咱们哪家的亲戚?”
林娆脸上一烧,心里暗恨。
国公爷在进府那日说了句“这个女孩子就当个亲戚养着吧,将来大不了一副嫁妆”之后,府里从上到下没一个人拿正眼看她。
就是称呼上也尴尬的要死,姑娘姑娘的叫着,谁知道喊的是正经的姑娘,还是府里的芹儿姑娘或者春弄姑娘!
林娆绞着帕子,想起打听来的消息,厚着脸皮又问:“刚看见二夫人去了祖父院里,我才能出来转转,七…姑娘多会儿能醒?”
明明她只比林娴小两个月,本该排行第六的,如今倒名不正言不顺。
红裳没料到她这么没脸没皮,刚想再开口回绝了对方。
还没开口,屋里林嫣的声音传出来:“进来吧。”
阴天下雨打孩子,酷暑严寒看乐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杨氏去了祖父院子里?
林娆说这事是处于什么目的?
有趣。
红裳拉着脸给她打起帘子,林娆惊喜交加,脚步如踩在云端般踏了进去。
一进屋子她就觉着眼睛一亮。
乖乖,全是清一水的红木镶螺钿家具,亮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果然听说的没错,林嫣有钱的粗暴。
她又抬眼去看身着海天霞色的广袖薄衫,慵懒的卧在榻上没有动弹的林嫣,随便挽着个发鬓不着粉黛,却透出十分的俏丽恬静。
林娆强掩住目光里的嫉妒,立在那里笑问:“刚才你的丫鬟说不要让我乱认什么姐姐妹妹的,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
趁机告了红裳一状。
林嫣笑了笑,这个林娆学着大家闺秀的腔调,偏偏说出话来不着三不着四。
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答道:“小丫鬟也是太守规矩了,你想叫妹妹只管叫。”
又不是被叫一声妹妹,林娆就立马能上了族谱被承认是国公府正经的姑娘。
再说了,上不上族谱跟林嫣什么关系。
见对方坐下,林嫣无聊的拿着小银叉子叉碗里的荔枝,眼皮也没抬的吩咐:“去给林娆姐姐上一份。”
疏影重新盛了一份凉水荔枝糕放在林娆面前,笑道:“姑娘请用,这可是舅夫人刚送来的新鲜荔枝。”
林娆想尝尝鲜,又要摆出一副不稀罕的神色,表现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
她眼角瞟了眼小冰碗,面色上堆着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今年的荔枝下来的挺早,往年都是六月下旬才能吃上。”
林嫣挑了挑眉,什么时候宫里专用的贡品,外面也能随便买到了?
这一筐可是建元帝赏给六安侯的,听说昨个儿送来的时候正巧在外院碰到祖父。
这几年逐渐被朝廷冷落的林礼,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装满新鲜荔枝的筐子。
林嫣只给了林乐昌一碟,其余的全自己冰了起来,就是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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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二货
林娆见林嫣出神,以为不信她说的话,立时有些恼羞:“爹很疼我的,什么好东西都给我。”
林嫣笑了笑:“知道二伯父疼你,听说府里的份例和公家的俸禄都送到了杏花胡同?”
林娆面上得意:“那可不!”
总比你这个亲爹拖后腿的人强。
“那…”林嫣耷拉下眼皮,搅着冰碗问了一句:“二伯母知道吗?”
林娆得意之色瞬间凝在脸上,看向林嫣的目光有些不友善。
林嫣轻轻说道:“可惜了,二伯父被关到庄子上,否则也不会看着万姨娘和你住在个放杂物的屋子里。”
林娆咬紧了嘴唇,别人说的没错。
这个林七讲话,从来都是一句话堵死人,怪不得不受国公府上下待见。
林嫣才不理会她怎么想,继续道:“说起来好笑,别人家撵到庄子上的都是犯了错的女子。咱们国公府开了先例,爷们也被关了过去。”
“唉,”林嫣叹了口气:“就是说呢,女人嫁人简直是第二次投胎,万姨娘虽说是个姨娘,可是得了二伯父敬爱,二伯母不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娆面色终于好了一点,这还像句话。
“就是可惜了二伯母了”林嫣道:“又不是世子夫人,又不是一府的主母,又没有夫君爱恋,啧啧。”
林娆的头又抬了起来,笑:“这话说的在理。”
可是林嫣刚说了两句她爱听的,接下来又拿着小银叉子戳林娆的小心脏:
“祖父发了话,林娆姐姐怕是上不了族谱了。虽是生活在国公府,可是到了说亲的那一天,啧啧。”
随着林嫣的“啧啧”,林娆动了动屁股,捏着银叉子的手关节发白。
如果林嫣再说一句,她不能保证自己不甩了这银叉子。
可是林嫣啧啧完,就开始继续专心的吃眼前的凉水荔枝糕。
疏影看着松了口气,姑娘嘴角终于有笑意了,这位林娆姑娘来的还算有效果。
因此她看林娆,就眉眼含了笑,顺眼的很:“林娆姑娘,奴婢再给您盛一碗?”
林娆“哗”的甩了银叉子在碗里,红着眼睛怒道:“林娆姑娘?就算我上不了族谱,身上流的也是二老爷的血!”
她指着疏影:“随便叫姑娘我也就忍了,如今越发放肆,叫什么林娆姑娘!春弄姑娘、芹儿姑娘也是姑娘,六姑娘、七姑娘也是姑娘!”
“我倒要问问你,我属于哪一种姑娘?”林娆站起身,逼近了疏影。
疏影没成想她那么大反应,被指责的红了脸,见林嫣抬眼看了她一下。
疏影立刻有了胆子,冷笑一声:“不拘叫你什么姑娘,都是抬举你!若是这么在乎脸面,就该躲在二房院子里别出来!今个儿倒出息了,赶在三房七姑娘屋里发脾气、乱呛人!”
她卷了卷袖子:“你算哪家的姑娘,也敢同本姑娘大声说话!”
林娆气的发抖,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头脑一热那些委屈才脱口而出。
天知道她是想着林嫣同她一样不受待见,过来套套近乎,看能不能联手。
谁知道…
她心口上下起伏,怒视疏影,都是这个该死的奴婢!
林嫣正巧吃完了冰碗,敲了敲炕几:“什么这姑娘那姑娘的,听的我头晕!”
她唤过绿罗:“去,把林娆姑娘送回二伯母那里去,就说疏影不小心得罪了她,给赔个不是。”
语气轻描淡写的令人发指。
林娆气的嚷嚷:“七妹妹就这么庇护自己的丫鬟,明明是她犯上!”
林嫣皱了皱眉:“我的丫鬟我不庇护,难道任外人打骂?”
她一挥手:“赶紧的送她回去吧,好好的悠闲午后全给闹腾没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翘起的嘴角却说明她心情甚佳。
林娆还要嚷嚷,绿罗推搡着她:“姑娘,赶紧回吧,回头二夫人别连我家姑娘都给怪上。”
林娆被硬推着出了三房院子,气的直哭。
可是周围尽是看热闹的丫鬟婆子,竟没有一个上前来问询、安慰。
都是一帮捧高踩低的奴才秧子!
若日后…林娆脑子里突然响起林嫣的话来:“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若日后她攀了高枝,非要这一府的人对她俯首帖耳不可!
到了二房院子里,绿罗三言两语的将林娆和疏影的冲突说了,又道:“疏影这丫头就是急躁,姑娘正训斥呢,让我过来给二房赔个不是。
留守院子的安兰气的肝疼:“姑娘呦,您是看夫人不在院子,就敢到处乱跑吗?”
跑哪去不好,跑到三房林嫣屋子里大吼大叫。
那是什么人?
朝着国公爷都敢甩脸子的人!
没进府都敢算计国公爷,怒斥大夫人。
林娆什么东西,也敢往那凑!
安兰堆着笑给绿萝赔罪:“应该是二房给七姑娘赔罪才是,是我们没看好人!”
说完一竖眉:“芹儿呢?不好好在跨院伺候姨娘姑娘,跑哪里去了?”
绿罗不管她们鸡飞狗跳,扔下林娆转身走了。
三房屋里林嫣笑着骂疏影:“在咱们屋子里也敢动不动就卷袖子,万一真打起来怎么办?”
疏影吐了下舌头:“奴婢真怕呢,奴婢见她一来姑娘就高兴了,原是好心好意的想给她再添份冰碗。”
“算了算了”林嫣道:“也是突然见一个比自己还蠢的,觉得高兴而已,谁成想最后闹的大家都不开心。”
原以为林娆能给个什么消息呢,谁知道却暴露了她的不安分、急躁、装腔作势。
唉,找个好帮手真的好难。
林嫣揉了揉脑袋,祖母的人手折了,其它两房防她跟防耗子似的。
丁点消息也打听不出来。
宅斗是个智力活,不是谁都能干的了的。
不过,自己刚才一通胡说八道,应该能引起林娆的野心了吧?
还没让她确信济宁侯是个金龟婿,既能攀高枝又能恶心杨氏,疏影这个臭丫头就给她捅了乱子。
林嫣脸一拉:“去,外头立正站好,一个…半个时辰不许动!”
玩木头人吗?
疏影傻了眼,但是姑娘吩咐了,也只能哭丧着脸跑到日头还**着院子里站好。
这个模样让进院子来的一个小丫鬟愣了一下,笑问:“疏影姐姐这是干什么呢?”
疏影自然不会说自己再受罚,只问:“你不是国公爷院子里的吗?跑这来干什么?”
那小丫鬟笑:“国公爷让我过来请三老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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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阳谋
疏影一怔,扬声又问了句:“国公爷请三老爷过去?什么事儿呀?”
声音直穿东厢窗户,送进了林嫣的耳朵里。
那小丫鬟摇头:“我怎么知道。哦,我明白了,疏影姐姐不会是在受罚吧?”
这大热的天,立在太阳底下,一动也不敢动,只敢扯着嗓子喊话。
不是受罚是什么?
小丫鬟捂嘴笑着就进了跨院。
暗香一掀帘子,冲着疏影招手:“别傻站着了,姑娘叫你进去呢。”
疏影一蹦三跳进了屋子,冲着林嫣磕头行礼:“谢姑娘赦免。”
林嫣已经站起身,正立在书案前拿着枝笔比划来比划去。
她冲着疏影抬了抬下巴:“起来吧,刚才院子里你喊什么?”
“国公爷派人来请三老爷过去说话。”疏影忙道。
林嫣一皱眉头,把还没沾墨水的笔重新挂到了笔架上,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自打进了府,祖父可是一次也没召见父亲呀。
这得多不待见。
林嫣摇摇头,且不去想祖父心偏到何处,只想这次是为了什么。
林娆不是说杨氏刚去了祖父那里吗?
有什么事情是能把祖父、杨氏和父亲联系到一起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嫣想起了杨丕国那张故作高深,其实就是个小白脸的长相来。
院子里林乐昌已经随着小丫鬟出了门,他不停的用袖子擦冷汗,两腿打颤。
行到半路,他又不走了:“那个,你先回去给国公爷说一声,爷…爷要尿尿!”
憋半天憋出这个理由来。
小丫鬟脸一红,也知道三老爷是个不着调的人,飞一般的跑了。
林乐昌脚底一转又回了三房地盘,直奔林嫣的东厢。
他一掀门帘进屋,抓住正在屋子里转圈的林嫣:“闺女,亲闺女,你祖父喊你爹过去呢。不是又要揍我吧?”
他最近老老实实陪着八归门都没出,也没干什么坏事呀?
林嫣被他晃的头晕,用力一推挣扎出来:“让你去你就去,青天白日的他凭什么打人?”
林乐宏养外室都轻轻放过了,凭什么祖父的鞭子就只认她亲爹?
“你去,问你什么都摇头!”林嫣说:“若是关于我的亲事,更不能动摇。知道吗?”
林乐昌一脸懵逼:“你的亲事,我做的了主吗?”
林嫣头上三条黑线:“你是做了不了主,可是经你手一办,名正言顺呢。”
还有这么大的权利?
林乐昌摸了摸下巴,眼神开始乱飘。
林嫣忍了口气,循循善诱:“要是听她们的话把我卖了,随她们说的天花乱坠,以后可就没人在府里护着你了!”
见林乐昌重又看向她,林嫣加重了语气:“我哥哥一日没消息,你就不能把我许出去。想想祖父的鞭子!”
林乐昌打了个寒颤,忙点头:“放心,不就是一问三不知吗?装傻,你爹最在行!”
林嫣笑:“赶紧去吧,去晚了祖父又要扬鞭子了。”
林乐昌急忙的就往外走,林嫣在其身后又说了一句:“给祖父说,荔枝可好吃了。”
气死他!
林礼坐在亭子里,杨氏立在一旁,几个丫鬟婆子立在一旁伺候。
林乐昌进了门看见这阵子,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起码守着女眷和下人,林礼不会打他。
“父亲,您叫我?”林礼行了个礼,又冲杨氏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
林礼面色缓和,轻声道:“坐!”
林乐昌受宠若惊,挨着石凳的边做了,惶恐的问:“父亲有何事吩咐?”
林礼扶着胡子说:“小七快及笄了吧?”
林乐昌咽了口吐沫,亲闺女真是料事如神:“过完年…吧?”
语气有些不确定,他真的记不清林嫣几月份的生辰了。
林礼脸一沉:“自己亲闺女的八字都记不住吗?”
八字?
林乐昌心里打鼓,福灵心至:“那父亲知道吗?”
林礼面色一窘:“这些琐事老夫怎么记得?”
八两笑半斤,林乐昌心里嘟囔了一句,面上却是恭恭敬敬。
林礼皱眉:“反正她要及笄,亲事又退了,你心里可有人选?”
林乐昌满脸不在乎,轻描淡写的说:“急什么?上头不还有小五、小六吗?”
林礼气:“能一样吗?小五、小六又没有退过亲,又没个跋扈霸道的名声!”
名声?
林乐昌刚想说林五那个肖想姐夫的名声还不如他们家小七呢,一斜眼看见杨氏在旁边立着,便忍住没说。
杨氏见气氛有些僵,笑道:“是这样的三叔,我看着七丫头这孩子样貌品性都是极好的,就想着为我那不争气的侄子拉个媒。”
杨丕国?
林乐昌撇了撇嘴,装模作样的一个毛头小子。
以前在秀水街碰见过一回,还怒斥他为老不尊。
我呸,当时杨丕国义正言辞的数落完他这个长辈,一回头看见万花楼的小香翠,眼睛就直了。
就是林嫣没叮嘱他,他也不愿意自己亲闺女嫁这种人。
因此林乐昌面上显出为难:“好歹小七也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济宁侯无官无职,不过是个破落的侯府,配得上吗?”
杨氏一口气差点没有憋死。
可找到根子了,一句话把人噎死,林嫣是得了她老子的真传!
什么叫无官无职,什么又叫破落?
她忍不住的反驳:“三叔这是什么话?你放眼整个朝廷,哪个才十七、八的少年郎有职务的?”
一品公魏国公不也无官无职?
还不如她侄子呢,整天就知道遛鸟斗鸡!
林乐昌一斜眼,右手大拇指往外一伸,脱口而出:“我内侄儿宗韵凡,才十七岁已经是杂造局的头儿了!”
他不提还好,一说林礼脸色就黑了下去:“难道你还想着亲上加亲?”
同六安侯家结亲,不如直接说想把他气死更好!
杨氏也道:“三叔,咱们府上跟六安侯家什么关系?当初你被赶出去,七丫头可求动六安侯了?”
见林乐昌不说话,她又劝:“再说了,宗韵凡是个次子,六安侯的世子之位始终在那个要死不死的长子身上,七丫头能保证最后做的了侯夫人?”
“上头又有公婆,虽说是亲舅母,可是舅母变成婆婆,那还能一样吗?”
“若是嫁给丕国,一嫁过去就是浩命夫人,进府就是掌家主母,与你也是便宜。”
林礼听了直点头:“说的没错,是这个理。你回去把小七的庚帖拿过来定下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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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神助攻
林乐昌不乐意了,转过脸问杨氏:“京里那么多的闺秀,二嫂怎么就看上我家名声不佳,又退过亲的小七了?”
杨氏恨他问题太多,却不得不堆着笑说:“我刚不是说了嘛,看七丫头相貌品性都是极好的,心里喜欢。”
林乐昌冷笑:“我闺女相貌品性极好,为什么非要嫁到你杨家去?”
一品公府的嫡小姐,相貌品性极好,什么好儿郎找不到?
当他林乐昌傻子哄呢?
林嫣手里宗氏留下的嫁妆,别人不知道他知道,那可不是小数目。
二嫂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啪啪啪”的响。
杨氏气红了脸:“三叔绕来绕去有意思吗?我这不是想着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林乐昌眼睛一斜:“那你家小五、小六,那是正经的表兄妹,不更是亲上加亲?”
杨氏被噎的够呛,就知道喊林乐昌过来办不成事情。
她急红了眼,拿帕子压住眼角望向林礼:“父亲,您看?”
林礼怒斥:“给你二嫂怎么说话?小五、小六的亲事,你二嫂自有成算,赶紧的把小七的庚帖拿出来!”
沈氏那个妖婆,临死摆了他一道。
临江侯府退回的庚帖怕是落在六安侯夫人手里,偏偏国公府里没人记住她的生辰八字。
否则哪里来的这麻烦?
他直接就把亲给定了。
这女人嫁了人就得认命,沈氏再高傲,最多躲到庄子上静养。
杨氏和杨丕国想济宁侯不没落,还得仰望信国公府的鼻息。
若是把林嫣嫁过去,她手里的东西还不是任他们分。
杨氏想要钱尽管拿,那些东西国公府看不上。
可是另一些东西,就必须给国公府了。
林礼心里迅速的打着算盘,目光里闪出精光,同杨氏的样子竟然一霎那重合。
看的林乐昌心里直惊颤,太像看见肉的狼了有没有?
自小在国公府里挨板子挨鞭子受冷嘲热讽,就是被撵出去也没人帮他说一句好话。
一年见不了几面的亲闺女,亲自来接他,还给他买了小庄子安置。
虽然地契没给他,但是这股孝顺劲儿是有了。
在庄子上差点被亲爹打死,是亲闺女跑过来挺身而出。
别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回来可打听了,是林乐同犯了错,林礼舍不得打,就跑到庄子上拿他出气。
这是亲爹吗?
林乐昌鼻子一酸,忍着眼里的雾气站起身,说话也变得有了力气:“我答应我亲闺女了,她只嫁给她喜欢的!”
“屁!”林礼一瞪眼,放了粗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家姑娘自个儿挑自个儿喜欢的?离经叛道、不守妇德!”
林乐昌脖子一挺:“咱们家不离经叛道,守规矩守的福鑫楼满处飞咱们家的段子!”
又一指杨氏“她守妇德,谁家媳妇跟公公一起算计侄女的亲事?”
一股热浪充上脑子,林礼拿着手里的茶盏就往林乐昌头上砸去:“畜生!”
林乐昌有了经验,头一歪躲了过去。
第一次顶撞林礼,小紧张中透着大舒爽。
他跳到亭子外,嚷道:“父亲别动不动就打我,为什么把我撵出去您心里清楚;还有,二哥养外室你动一根手指没有?我不过是舍不得卖亲闺女,您就又打又骂!”
林礼踢翻石凳,就要冲出去揪他:“逆子!国公府就是有你这个搅屎棍才引来小七那个忤逆的死丫头!”
不是林嫣,国公府如今也不会被人笑话,他出门也不会被指指点点!
林乐昌见势不妙,想起林嫣的吩咐“看祖父生气就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他脚底一抹油,不等林礼出来就撒腿往院外跑,边跑边喊:
“以后父亲可别这么骂我了。搅屎棍!我是棍,那国公府是啥?”
三房一屋子的忤逆犯上的东西!
林礼捂着心口,气的立在门口直跺脚。
他不好满院子追着林乐昌跑,万一引来林嫣怎么办?
六安侯可是派了几个护卫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捏死个林嫣如同蚂蚁,可是他保证不了打死那几个护卫,六安侯会有什么反应。
林乐昌跟兔子一样一口气跑回了三房,躲过林礼的拳头了,心里那个得意。
他先回了跨院自己屋子,往炕上一趟,直喊腰疼。
八归挪过去替他揉着,问:“国公爷叫老爷过去做什么了?累的爷腰疼?”
林乐昌捏了捏八归的手,得意的说道:“爷今个儿可威武了。”
八归笑:“爷最威武,爷最男人,国公爷喊爷过去做什么?”
“杨氏那个假慈悲的人,想把嫣嫣嫁给她的侄子,我呸!”林乐昌呸了一口。
八归一愣,忙问:“那你怎么说的?”
林乐昌道:“当然是严词拒绝了,气的老爷子追着我直骂。”
“幸亏你爷我跑的快。”林乐昌坐起来将耳朵贴在八归肚子上:“小兔崽子不老实估计是跟爷学的,让爷听听他今个儿又打拳了没有?”
八归一把推开他:“外面的人都算计姑娘,你不赶紧去姑娘屋子里说一说,倒还有闲心在这里胡闹!”
林乐昌一拍脑袋:“倒给忘了,赶紧伺候爷穿鞋。”
八归捂着肚子给万儿使眼色,万儿腰还没弯下去,绿罗捧着个托盘笑着进来了。
“给三老爷和白姨娘请安。”绿罗道。
八归迎上去:“绿罗姑娘来了,姑娘那里有什么吩咐吗?”
绿罗笑:“瞧姨娘说的,三老爷和姨娘是姑娘的长辈,哪里有姑娘吩咐你们的道理?”
说着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用手一指:“这是姑娘特地让奴婢送来的荔枝,都是冰的刚刚好。”
她转向手无足措的八归:“姨娘最近心烧的慌吗?正好用。”
八归忙向疏影道谢:“替我谢谢姑娘,我刚做好了几双袜子给姑娘,绿罗姑娘帮我带回去吧?”
绿罗笑着接了过去,又回头对坐在榻上的林乐昌道:“姑娘说三老爷这几天可千万别出门,国公爷可是气的不轻。”
那句搅屎棍的歪理,如今可是传遍了全府上下。
往日跟个鹌鹑一样的林乐昌一旦开口,就是惊天动地的。
姑娘都快在屋里笑的站不起身了,连说“果然是父女连心,不承认不行。”
当然,国公爷和二夫人的打算也跟着传了出来。
林乐昌这才有些后怕:“啊?你们都知道了?”
那回头碰见林礼还不得被打死?
不用林嫣说,他都不出这个跨院门了。
打死也不出去。
打个半死也不出去!
120跟着套路 有肉吃
绿罗抿嘴一笑:“姑娘感激三老爷的护子之心,说这事儿您不用管了,一切有姑娘呢。”
他也不想管呢?
林礼的鞭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乐昌很配合的点点头:“那就好,…那个,回头记得告诉她一声,万事别逞强,见好就收。”
真把国公爷惹的下不了台,可不是小小一个林嫣能承受的。
绿罗道:“要不怎么说父女连心呢?姑娘怕您吃亏,您这又怕姑娘受委屈。果然还是一家子亲,对不对?”
一席话说的林乐昌有些不好意思,还没人这么夸过他呢。
绿罗说完了林嫣吩咐的话,见林乐昌有些害羞,也不多留。
她拉着八归出了屋子,悄声说:“姨娘最了解姑娘的,她嘴上硬心里软。三老爷手里存不住东西,你也不好意思什么都开口要。”
“这些银票,是姑娘给的。”绿罗往八归手里塞了一沓银票:“全是小额的,想吃什么或者需要打赏,只管拿去。”
八归紧紧捏着银票,有些哽咽:“是我…对不起姑娘。”
绿罗道:“姨娘可别说这话,只要你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替姑娘照顾好三老爷,这就是大恩情。”
八归垂下了眼皮,将银票塞进袖子里,点了点头。
绿罗见她听懂了,扬声笑了声:“奴婢回去了,姑娘那里还等着伺候呢。”
林嫣听了绿罗的回复,点了点头。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你们几个演练的那些落水、下药、私相授受的东西,怕是用不上了。”
人家直接给你来个阳谋,你能怎么样?
什么落水湿身被济宁侯救下失去名节,不得不嫁;
什么被下迷药同济宁侯共处一室被人撞破,不得不嫁;
什么被偷去贴身小内衣,济宁侯拿着上门,不得不嫁…
全没用上,白演练了!
甚至连偷换庚帖都不屑于做。
哦,对。
整个信国公府竟没人记住她的生辰八字,所以只好光明正大的阳谋了。
林嫣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悲。
疏影瞪圆了杏眼:“那怎么办?国公爷要是真拿出长辈的压力,咱们难道回六安侯府哭去?”
姑娘怕是不愿意给六安侯府添麻烦。
林嫣也没有办法呀,垂头丧气的靠在榻上,揪着花瓶里的花瓣玩。
绿罗有些受不了被摧残的七零八落的鲜花,给出了个主意:“姑娘,没有白演练呀。她们不用,咱们难道不会用?”
林嫣心里一动,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了起来,眼睛闪亮:“说说,有什么鬼主意?”
嘿嘿,又热闹就看,没有热闹创造热闹也要看。
绿罗轻轻笑:“若是济宁侯定下亲事,国公爷总不会还上杆子的把姑娘您给塞过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嫣拿团扇敲了绿罗一下:“一肚子坏水,不过本姑娘喜欢。”
绿罗道了个万福:“谢姑娘夸奖。”
林嫣想起前世里济宁侯几经波折的婚事来。
先是娶了个商贾之女,被勋贵们背地里笑很久。
后来商贾之女生产时一尸两命,济宁侯哭的稀里哗啦的,为原配守了整整三年的孝。
那家商贾感动他的痴情,女儿的嫁妆不但全便宜了济宁侯,每年还要送银子过去。
林嫣为此还感慨了一番,被宗韵凡嗤之以鼻。
过了一两年,此事渐渐平息了,宗韵凡才说杨丕国被景王爷家的郡主看中,有了私情。
谁知道商贾之女连同腹中孩子都死了,因为原定和亲的县主周慕青剃发出家,郡主正适龄没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