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哭爹喊娘
周旻被班主拦腰抱住,飞起一腿还想冲着已经无还手之力的林乐昌踢去。
斜后方突然就冲过来一个拳头,不偏不倚正打在周旻的鼻子上。
别人听不见,周旻却是清楚的感觉到鼻梁里咯嘣一声响,马上有股热流从鼻孔冲了出来。
“娘的,哪个敢打本世子!”周旻吼了一嗓子,刚回头还没看清楚,又一拳打在他右眼窝上。
戏班的班主瞧见有人救场,也不敢再抱着周旻,忙撒手跑人,有多远闪多远。
周旻摇摇头,只觉着眼前金星闪闪。
他睁开完好的左眼,发现打人的是个面生的圆脸中等个头的少年。
还没等他问是谁,林乐昌扑过去就抱住了对方的腿哭喊:“二蛋呀,你咋才来呀!”
陈二蛋甩不开,被侯爷的爹这么一抱,场面顿时有些喜庆。
周旻上下打量他一眼,确定不是京里哪家的子弟,再看林乐昌那个瞧见救兵的样子,他心里有了数。
这是武定侯家养的护卫。
周旻冷笑一声:“二蛋?老子一会儿就让你没蛋!”
说着挥了挥拳头,冲着二蛋的面门就奔了过去。
陈二蛋好歹是上过战场的,虽然不是自小练武,基本的架势和力气都是有的。
他伸出手就抓住了周旻的拳头,再一用力气,周旻的手腕就折了。
周旻疼的迸出眼泪来,冲着身后自己的两个护卫喊:“都他娘的眼瞎了吗?”
那两个护卫先时见自家世子占上风,都抱着胳膊在一边助威呐喊。
这会儿见冒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还让自己世子吃了亏,立刻挥着手冲了上去。
陈二蛋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林嫣得到温子萧的报信,因为涉及周旻,她不好露面,便派了陈二蛋带着几个人过来救场。
陈二蛋可是听林嫣说的清楚:“只管狠狠揍,留一口气就成。”
他冲着自己人一歪头,立时又从外面冲进几个人来。
场面立刻扭转乾坤,周旻落了下风。
隔壁赌局里也是吵得不可开交,纷纷说自己赢了。
温子萧放了心,也有闲情同那些帮闲和赌徒争执:“林家老爷占了上风,是老子赚了。”
有人不服:“明明赌的是周世子和林家老爷对打,现在是各自的护卫打,这局不算!”
还有人在他头上动土?
温子萧一拍桌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哪个!”
感情周旻一回来,没人认识他温子萧的名号了。
随着他拍桌子,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也靠前走了过去,对面的人一看这架势就有些气馁。
再一打听名号,顿时换了副笑脸:“林家老爷占了上风,这把确实是爷您赢了。”
温子萧满意的“哼”了一声,示意手下将桌上的银票全收了,散银留下分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么一来,各自又拿回了自己的银子,只有那几张大额的银票是同周家交好的几个小纨绔压的,咬着牙看着温子萧将银票揣进自己怀里。
陈二蛋这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周旻的人手,也不多言,搀扶着“哎呦哎呦”直叫唤的林乐昌往外走。
走了两步,林乐昌突然想起八归来,忙回头往桌子底下瞄。
八归已经爬了出来,钗散鬓乱很是狼狈,正捂着肚子面露痛色。
林乐昌唬了一跳,忙推开二蛋,几步走到八归身边问:“怎么了?”
因为被打的鼻青脸肿,一颗门牙还掉的找不到地方,林乐昌说话都漏风。
八归红着眼睛哭道:“爷,妾肚子疼。”
林乐昌急的跳脚,忙招呼陈二蛋:“赶紧的,抬着姨娘走。”
陈二蛋一愣,这男女授受不亲,对方又是老爷的姨娘。
林乐昌看八归脑门上汗越来越大,吼道:“什么时候了,赶紧的帮把手!”
陈二蛋见事情紧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赶紧喊了个同伴过去抬起八归。
林乐昌心头滴血,自己儿子要是没了,他真的跟周旻没完。
这么一想,他临出门又踢了周旻一下。
周旻吊着一口气,眼睛乌青、鼻子流血,浑身骨头散架,只能干瞪着眼睛看林乐昌等人扬长而去。
林修和后知后觉,直到林乐昌盯着乌青的眼圈进了府,才知道自己亲爹被人打的事情。
陈二蛋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林修和气的火冒三丈,立时要穿了官袍往宫里去告状。
还是林嫣出来看了一眼,见自家没吃亏,让人将林乐昌和八归送进去,又着人请了大夫,这才按住了哥哥:“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两个纨绔戏园子争执,打了一架。”
这事在上京城里每天不来一两场?
非要说区别,那就是别人是俩愣头青打架,这里是老不正经和小不正经打架。
林修和瞪着眼睛道:“难道白白让人家打了我亲爹不成?”
林嫣笑:“周旻受伤不更重?”
林修和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几眼林嫣,难道这是个假妹妹,被人欺侮了反而忍气吞声?
林嫣瞧出他的心思,抿嘴一笑:“你若是执意往宫里去,不要告状,要告罪。”
林修和就是跟林嫣一样,遇事没有急智,但是经人一点拨,反应也不慢。
林嫣说的没错,告状显得自己心胸不广阔,还容易被周皇后抓住把柄,毕竟最后结果是周旻躺在地上不能动,林乐昌能跑能跳。
如果先声夺人去给建元帝请罪,只说自己父亲冒犯了周世子引起对方动手,自己的护卫有眼不识泰山护主心切,下手重了些。
如此,宫里也说不出什么来。
林修和行动力非常强,立刻穿了朝服,摘了官帽,亲自往宫里跪着请罪去了。
正巧墨宁也在。
他一听说景河西街的事情,立刻起身进宫找建元帝表表父子情深去了。
建元帝受宠若惊,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看见抽着鼻子泪眼朦胧的林修和,突然就明白了墨宁的意思。
墨宁在王府里住着,大街上的风吹草动本就比宫里得到的快些。
建元帝神情莫测,没有搭理林修和,反而先看了墨宁一眼。
只见对方目光终于不再冷冷清清、目空一切,反而露出些许兴奋来。
建元帝心里一沉,开口问道:“伯瑾,这事你怎么看?”
自然是将周旻千刀万剐!
墨宁嘴角扯了扯,不紧不慢的说道:“林家老爷子似乎一直不着调,武定侯怎么没看好?”
这是怪武定侯?
建元帝脊背微微挺直,竖起耳朵听林修和怎么说。
只见林修和面色红了一红,沉着脸压着嗓音说道:“这话殿下问的奇怪,哪有儿子看管老子的道理。”
“别家本王不知道,武定侯家可不就是不同。”墨宁冷笑一声:“有爵位的是你又不是你爹。”
211哥俩好?
林修和眼睛一眯,不再理会墨宁,只冲着建元帝道:“请万岁降罪!”
建元帝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怼,呵呵一笑,挥手道:“何罪之有?是你父亲又不是你打了人。”
林乐昌无官无职,连个蒙荫的功名都没有,可是人家就是有福气,之前靠老子现在靠儿子,一样在上京城横着走。
哪像他,不省心的儿子时不时的过来,跟讨债似的。
建元帝头有些疼:有福分归有福,惹周家人干什么?
还有那个周旻,是偷偷回来的好不好,不在家里闭门思过反而上街找抽。
他余光看了看墨宁,牙疼的直抽抽,都可以预见墨宁明天肯定鼓动着一帮人上折子弹劾周家。
所以,他不能降罪能打仗的武定侯。
眼看着建元帝要放过林乐昌,墨宁皱了皱眉从座位上起身:”若是父皇考虑儿臣的感受,大可不必。两个勋贵当街打架引着众人在赌坊下注,本身影响就不好。
再说了,周旻似乎还在流放期吧,怎么突然出现在景河西街,且同林家老爷打了起来?”
来了,来了!
建元帝避开这个话题,抚了抚稀疏的胡须对着林修和细声慢语:“地上凉,爱卿赶紧起身。你只管回家去,这事不是你的错。”
有了建元帝这句话,林修和心里打定,朝着上首行了一礼站起身后,又朝墨宁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提醒,臣回家自会照顾父亲,不用殿下操心!”
建元帝抬眼看了看墨宁黑下去的脸,生硬的转了话题:“对了,你们两个府上亲事议的如何了?”
墨宁和林修和的目光在空中对接后又迅速转开,林修和作为女方家属,本着矜持的原则没有说话。
墨宁为了婚事如期进行,只要媳妇一天没娶到手,就得表现的不情不愿,因此也不说话。
建元帝突然恍悟:“也对,王妃的礼制都是礼部和宫里在走,也难怪伯瑾不知道。”
这刺裸裸的挑拨呀,墨宁都没眼看。
大舅子既然没吃亏,岳丈大人还能跑能跳,他也就不在这里同建元帝打机锋了。
墨宁转身行了一礼:“儿臣府里有些事情,先告退一步。”
建元帝挑了挑眉毛,当着林修和的面就问:“府里能有多少事?听说你院子里又调进一个小内侍?”
林修和的脸果然垮了下去。
墨宁深吸一口气,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正是,那小内侍很合我意。”
是做事合心意,还是模样合心意,并没有直说。
林修和却是一甩袖子,对着建元帝告了个罪,便走了。
墨宁立在那里默了默,建元帝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瞧你那个样子!趁成亲前赶紧把那个小内侍处理了!”
之前同内侍闹的沸沸扬扬,全城皆知,后来那个内侍不知去向,他也没有追究。
如今要成亲了,竟然还这么肆无忌惮!
墨宁突然抬头对着建元帝道:“这不正是父皇想看到的吗?”
说完转身就走。
建元帝半天才犯过响来,气的拍着桌子对韩广品说道:“你看!你看!你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韩广品将头低的深深的,不敢随便接话。
林修和回了家,就将上书房里的事情给林嫣讲了一遍,最后说道:“你和宁王确定没事吧?”
他知道宁王要摆出个不情愿的样子,以防婚事有变。
前朝又不是没有过已经被聘为王妃的,还没嫁过去就病逝的例子。
可是今天真看见墨宁的样子,林修和差点真信了。
林嫣脸色一沉,林修和心里咯噔一下:“你和宁王真的闹别扭?”
林嫣抿抿嘴,不愿意同他讨论这个话题:“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的嫁妆备好了没有?总不能让我自己准备自己的嫁妆吧?”
林修和忙道:“好了好了,清一水的紫檀木家具。”
如今紫檀木可不好找,多是用黄花梨木来代替了。
可是他只有这一个妹妹,自然是要最好的,于是派人寻遍全大周才找出够打一整套的木头来。
“如今咱们家练武场也不练武了,全是工匠在那里赶工。”林修和说着说着鼻子有些酸。
别人家都是父母从小给女儿攒嫁妆,只有他妹妹自小一个人在庄子上野,没人管也没人问。
六安侯倒是备了些,可那是舅舅的心意,怎么也补不了他的缺口。
林修和说道:“若是宁王给你委屈,只管给哥哥说,哪怕不做这个侯爷我也得护住你。”
林嫣抽了抽鼻子:“真是的,好好说着话就开始煽情,你娶媳妇可准备好了吗?”
眼看着下个月就要迎娶温昕雨,认真算起来都不到二十天了,林修和哪来的那么多感情在她面前抒发。
林修和脸色一红:“都备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媳妇,嘿嘿。
林修和说起不久的将来就要入主武定侯府的温昕雨,心里涌起一股甜蜜,跟吃了糖似的。
林嫣看不得他那个傻样子,见已经无事,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暗香和红裳正坐在桂花树下斗草玩,一抬头看见林嫣回家,忙起身迎了上去。
红裳笑道:“**雪梨在炉子上炖着,姑娘是现在吃还是待会儿吃?”
林嫣皱眉:“我嗓子又不咳嗽,老炖那个干什么?”
红裳道:“秋季就得养好嗓子和心肺,若是姑娘不喜欢,奴婢接着给您炖回百合粥?”
“牛乳!”林嫣道:“听说牛乳热了喝,比羊乳更好,如今各府流行这个。”
红裳点头:“明个儿奴婢就问庄子上要牛乳去,姑娘今个儿先把雪梨给吃了。”
好吧,好吧,有个整天追着你喂这个喂那个的,再好的胃口也给养叼了。
林嫣扭头问暗香:“白姨娘那里如何了?”
八归捧着个肚子回来直喊疼,请了好几个擅长妇科的大夫来。
“动了胎气,如今开了些保胎药喝下去,倒没见再说疼。”暗香道:“不过大夫说不能再下床了,好好养着。”
这么严重?
林嫣挑了挑眉,她也没生产经验,不懂这些。
胎儿没事就好,她便也没放心上,埋头往屋里走。
疏影和绿罗跟在后头,冲着暗香两人挤眉弄眼,被闻着桂花香回头看桂花的林嫣瞧着正着:“你们干嘛呢?”
绿罗胳膊肘子拐了疏影一下,疏影胆子大,笑问:“奴婢们在想,周世子被揍的起不来,皇后娘娘是暴跳如雷还是咬牙切齿呢。”
212不缺侄子
周皇后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咬牙切齿,而是恨铁不成钢。
严氏已经坐在那里哭湿了一沓帕子,现在正在拿不知道第几块干净的帕子擦拭眼泪。
“娘娘,您是没瞧见旻哥儿那个样子,眼圈乌青,鼻梁都碎了,身上没一块好地方。”严氏抽了抽鼻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咱们家的人!”
周皇后瞳孔缩了缩,握着杯子的手有些紧:“咱们家的人为什么打不得?是有三头还是六臂?”
严氏接下来的话噎在嗓子眼,不解的看了眼周皇后。
周皇后瞧着她的蠢样子就生气,“砰”的将杯子往案几上重重一放。
她说道:“还有脸跑这里来哭!本宫问你:旻哥儿是怎么回这上京城的!”
严氏动了动嘴唇,半天挤出一句话:“偷偷回来的。”
周皇后气的摁住太阳穴:“万岁默许,让旻哥儿回家过完冬季再回北疆去。你倒好,不好好圈着他在家里思过,倒是跑出去找林乐昌的麻烦!”
严氏张了张嘴,看周皇后正在气头上,没敢再说话。
可是想想又咽不下这口气,到底没憋住:“娘娘,那林乐昌不是没事吗,咱们旻哥儿眼下可是动也动不了。”
说完怕周皇后不心疼,又加了一句:“您可就这一个侄子!”
周皇后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最后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是呀,本宫就这一个亲侄子,可不得捧在手里疼着爱着。”
皇家哪里来的侄子儿子,不都是各取其利罢了。
若是她没有做了皇后,而是嫁到普普通通的世家,凭着严氏的势利眼,能这么尊重她?
严氏将这话品了品,总感觉不是好话。
周皇后又道:“你回去吧,也别哭哭啼啼的。就这一个儿子,总得惯着些,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要什么给什么。”
严氏心里突突的,总感觉哪里不对。
未央已经笑着走过去:“夫人,请。”
这是要送客了。
毕竟是皇后娘娘,严氏不敢再多说半句,忙起身朝着周皇后行了一礼,跟着未央出了宫门。
等未央再转回来,周皇后已经拿着个小勺子喂四皇子吃蒸好的鸡蛋羹。
四皇子扭着身子不想吃,周皇后笑着哄道:“乖,吃了鸡蛋羹长的高。”
四皇子问:“会像大皇兄那么高吗?”
周皇后面色一凝,四皇子虽然才四岁,可是已经会看眉眼高低,忙道:“我会比大皇兄更高!”
周皇后这才笑道:“那是自然的,不但个子比他高,咱们什么都比他高!”
四皇子转了转眼珠,自己接过小勺子将鸡蛋羹吃了个干净。
周皇后看着高兴,夸赞了两句。
四皇子吃完,从小凳子上滚了下去,问进门的未央:“未央姑姑,刚才舅母是因为表哥被打才生气的吗?”
未央看了周皇后一眼,笑了笑没有答话。
周皇后倚在靠枕上笑问:“是又如何呢?”
四皇子道:“等我长大了,帮大表哥打回去!”
周皇后哈哈笑了两声:“吾儿就是有咱们皇家的胆气!被人揍了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打回去才是正理!”
四皇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不过,”周皇后又道:“咱们是有身份的,直接动手打打杀杀的到底失了贵气,得用这里。”
她指了指脑子,四皇子犹豫着点点头,其实并没有太懂。
周皇后瞄了眼琉璃:“将四皇子领回去交给他的奶嬷嬷吧。”
等人走了,未央指使着宫女收拾了案几上的残羹碗碟,见周皇后有些疲惫,又给盖了条毯子。
周皇后见人都走了,叹了口长气:“未央,本宫这个娘家是不是废了?”
未央默了默,道:“娘娘为何这么说?”
“就这一个侄子,却歪成这个样子。”周皇后百思不得其解:“以前旻哥儿很乖很聪明呀。”
未央想了想,道:“奴婢也不知道,可是奴婢听人说过,小孩子是张白纸,只看大人们怎么往上画。”
那就是严氏溺爱的结果了。
周皇后皱眉:“真是废了,可惜就这一个侄子。”
她又没个亲生儿子。
严氏这才有恃无恐,动不动就拿着“唯一”来求情。
未央不再说话,垂手立在一边。
过了半响,周皇后突然冷冷笑了一声:“本宫是就这一个嫡亲侄子!可是周家宗族还没死绝,虽不是嫡亲,可是本宫要认侄子,哪一个不上赶着来抱大腿!”
她只要一天不倒,周家就得靠着她立足,那些周家子嗣就永远是她的助力!
周皇后打定了主意,对此事没有向建元帝多说一句,只是象征性的给周家赐了些药材。
淮阳侯一向听严氏的话,对这个妹妹害怕大过于亲情,虽然有些不安,可是也不敢多问。
只苦了周旻,这次回京是享福的,不是躺在床上“哎呦哎呦”装孙子的。
严氏来一次哭一次,周旻看着心烦,只推说自己要养伤,再不让严氏进屋。
严氏见不到儿子,只能催着儿媳妇宋氏往屋子里伺候去,要求一天向自己回报两次周旻的情况。
宋氏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习惯了,突然出来这么折腾也有些受不住。
她跟周旻本就是父母之命的婚姻,并没有多少感情。
周旻又是有特殊癖好的人,对这个呆若死鱼的宋氏也无甚好感。
一来二去,都不胜其烦。
病人容易心情暴躁,尤其躺在床上养伤不能动弹的人。
周旻本就脾气不好,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时不时冲着宋氏就是摔个碗砸个杯子骂骂咧咧没句好话。
宋氏每次出来都是红肿着眼睛。
今天严氏向宫里递了牌子,又被周皇后推了出来,心情有些不好,就拿着宋氏说了两句。
周慕青看了难过,跟着劝解了两句。
周慕冉那就是看热闹不怕事情大的主儿,眼见着宋氏不受宠,在府里没地位,她就有些看不起。
这会见宋氏吃瘪,周慕青做好人,她忍不住眨巴了下眼睛:“嫂子真是可怜,哥哥这个样子也怪为难的。”
一句话又挑起严氏的不满:“她为难什么?难道有旻哥儿难过?”
她的儿子可是被打的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偏偏打人的人家她动不了,这还是头一次遇事这么憋屈过。
周慕青扫了一眼对方,道:“母亲稍安勿躁,等哥哥养好伤,自有论断。”
宫里给武定侯府和宁王府指婚,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不能对方没打起来,自家里倒乱了阵脚。
严氏却是心烦的很,根本听不进去。
213宋氏
她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姑娘,没一个亲生的!
周慕青听话,以前想着让她进宫做宁王妃,以后家里再出一个皇后娘娘。
可惜宁王越大越不受控制,周皇后消了念头,严氏也没有办法。
她脑子迅速的运转,将大周朝适龄的儿郎全想了个遍,也没想出什么能帮自己家的人来。
她不禁心烦意乱,看着宋氏那副疏离的表情又觉着心烦:“在这里呆着就能生出儿子啦,赶紧回自己院子吧!”
宋氏惊讶的抬眼看了看严氏,没想到守着两个姑娘对方竟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来,可见是烦到极致。
她默了默,想起一件事得说,于是还是立在那里不动,开口说道:“媳妇娘家二婶带着堂妹过来,想拜访婆母,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
严氏端起茶盏的手一顿:“你二婶?”
当初为儿子挑这个媳妇,严氏可是费尽了心思,武将家里没有合适的,她就往世家里挑。
最后选了江南百年世家宋氏、青云书院宋山长的长孙女,宋氏其父也是才高八斗的进士,本来大有前途,谁知道江南水患那一年,他在治水途中不幸遇难,没过多久宋氏母亲也郁郁而终。
那宋山长再是青云书院的领军人物,可是他又不是宋氏一个孙女,到底差了一层。
看好的儿媳妇突然成了孤女,好好的助力突然化成泡影,严氏暗地里没少生气。
自此严氏看宋氏就有些不大对眼,何况对方又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并不讨喜。
宋氏微微颌首:“正是媳妇的二婶和堂妹,头几天才进京来,住在我娘家在京里的宅子里,一直想来拜访婆母,可是您这几天一直在宫里。”
宋家母女来探望周旻,毕竟是女眷,只隔着门问了两声,真正想见的严氏却不在家里。
严氏沉吟了一下,笑起来:“是我招待不周了,竟不知道亲家来了,明个儿我在家里摆宴给亲家接风。”
说完,对宋氏的态度也缓和起来,叹口气说道:“你这孩子整天闷不吭声的,差点耽误事情,要是让你二婶误解咱们家怠慢怎么办?”
宋氏对严氏态度的转变,并没有感觉受宠若惊,只是微微一笑,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冲着周慕青点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周慕冉目瞪口呆的看着严氏态度的变化,转了转眼珠,咬住帕子问:“母亲,嫂子家的二婶是干什么?”
为什么让严氏态度前倨后恭,变化这么大?
严氏斜视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腔。
倒是周慕青抿嘴一笑,耐心的解释:“且不说宋家二叔是前科的进士、济南府正四品的知府。
只嫂子父亲没了,宋家二叔继承了宋山长在江南的所有资源,成了如今宋家实际的掌门人这一条,足够世人尊敬了。”
所以宋家二夫人水涨船高,在江南文人中的地位也跟着往上提了提。
严氏一个勋贵家的夫人,为了儿子更大的前途和周皇后的利益,对江南这些世家也得笑脸相迎、好好接待。
然而周慕冉并没有听懂,耳朵里只进去一个“掌门人”,既然严氏变了脸,那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她笑道:“明儿女儿一定帮着母亲好好招待宋家姐姐。”
与其交好,说不准对自己将来的亲事有好处。
严氏嘴角扯了扯,将轻蔑之色掩在茶盏之下。
周慕青笑着望了眼她,从身边果盘捻起一粒话梅放进了嘴里,不再说话。
明间里一时只有丫鬟添水、放茶盏的声音,周慕冉面色慢慢染上红晕,拧着帕子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宋家母女果然如约而至。
宋家二夫人唐氏带着自己的长女宋淑颖同严氏见了礼,互相让着落座,又让女孩们互相见了面,这才拉起家常来。
严氏说道:“淑雅这孩子闷不吭声的,竟然连亲家何时来京里也不给说一声,害的侯府差点失了礼节。”
唐氏顿了一下,笑道:“那孩子自小就是个安静的性子,不过心里明白,知冷知热,是个好孩子。”
严氏目光闪了闪,看来宋氏和她的二婶唐氏关系还算可以。
“亲家什么时候进京的,宅子里可都安排的妥当?”严氏说道:“不若搬过来我这里,互相有个照应。你们和淑雅也很久没见面,正好叙叙情。”
唐氏忙道:“不敢麻烦夫人,京里宅子虽然不常来住,可是平时有家仆照顾着,该有的东西还是一应俱全的。”
她犹豫了一下,看看眼前的三个女孩子,又扫了眼门外,并没有见宋氏出来,心里有些犯嘀咕。
“夫人,怎么不见我家大姑奶奶出来?”她忍不住问道。
严氏面色一凝,随即说道:“说起来不怕亲家笑话,我那个儿子被人打的起不来床,多亏媳妇贤惠忙前忙后的照应着。
今天原说是亲家来了,要早早起来迎接你的,谁知道许是这几天忙的太累竟晕了过去,真是……”
严氏边说边拿帕子捂住了脸,帕子后的表情因为气的铁青而变得狰狞。
一大早周旻院子里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世子爷将世子夫人打了,正伤在额头上。
这个样子怎么出来见人家娘家人?
唐氏闻言,目光朝着严氏捂面的手扫了一眼,对方情绪激动,似乎真的为宋氏的身体还伤心。
她默了默,叹口气:“谁能想到会这样,夫人若是不介意,我想见见我那个侄女。这孩子在家中,就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严氏在帕子后急的头上直冒汗,本以为婶子和侄女关系只是面子情,谁知道宋家倒成了个特例。
若是被对方看到宋氏额上的伤口,那就都下不来台了。
还是周慕青机敏,看出严氏的为难,忙说道:“嫂子刚服药睡下,不若等她醒过来,好一些了咱们再过去。”
严氏扯了帕子,又换了副难过的面容,忙点头:“正是这个理!要不等媳妇醒了再去。”
又不是不让你见,等叮嘱好宋氏再见不是一样的。
唐氏蹙眉点了点头,便识时务的将这个话题翻篇,摩挲着手里的杯子问道:“按说世子在京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什么人敢动手打他?”
214采选
周旻被流放,全朝皆知,但也知道这不过是宫里做个样子给那些受害家属看。
果然没过半年,他就被偷偷接了回来。
唐氏不理解的是,到底哪个大了胆子敢打皇后的侄子,难道是宁王那边的人?
果然严氏咬牙切齿:“还能是哪个,自然是宁王的好丈人!”
严氏恨不得逢人便将林家的暴行说一遍,也好让大家都认清对方的真面目。
这唐氏是从江南来的,定然对京里情况还不知道,严氏捡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往武定侯府上泼脏水。
听的唐氏眼睛越瞪越圆。
周慕青在一边静静的陪着宋淑颖,小声的说着姑娘们喜欢的花样、首饰、衣裳,一抬头正好瞧见唐氏惊诧的神情。
严氏似乎自从周旻被打,宫里又被周皇后训斥后,对武定候府无能为力,越发的有些魔障,逢人就说林家的不是。
京里知道情况的,面上极尽安慰,一转身就当笑话传开了。
周慕青皱了皱眉头,笑着出声打岔:“母亲,宋家二婶和妹妹难得来一趟,总这么坐着也没意思,不如园子里逛逛。”
严氏思路被打断,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但是待客的惯性让她点点头:“是该如此。”
周慕冉一直没有插上嘴,抓住这个机会起身,笑着挽起宋淑颖的手:“我们家园子可好看了,父亲种了排枫树,正是树叶红灿似火的季节,我带姐姐过去。”
宋淑颖笑着起身,另一只手顺便挽起周慕青:“是吗,那我真是饱眼福了。”
周慕青微微一笑,同两人一起朝着严氏和唐氏行了一礼,便携手往园子里去了。
严氏终于脑子清醒起来,深觉向刚进京的唐氏抱怨林家,有些失态。
好在唐氏是个妙人,看着三个姑娘往园子里去,严氏又有些懊恼之色,忙笑着说道:“贵府秋天的红叶,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好景。”
严氏微微放了心,站起身笑道:“不能只让孩子们热闹,咱们也一起看看去。”
这才将刚才的话题翻了过去。
中午用过席,唐氏又问及宋氏身体如何了。
都到这个时候,严氏再没有阻拦人家的道理,便对着翠浓打了个眼色。
翠浓忙笑着上前说道:“大奶奶已经醒了,是夫人过去还是让大奶奶过来?”
唐氏赶在严氏前面说道:“那孩子身体弱,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她一起身,宋淑颖也跟着站了起来。
严氏忙又冲着周慕青打了个眼色,周慕青站起身说道:“我带二婶和宋妹妹过去。”
有她看着,应该出不了大错,严氏犹豫了一下:“我就不跟过去了,万一你们有什么私房话,我在跟前多不方便。”
她真的不想过去看宋氏,面子情也不愿意做。
唐氏笑着客气了两句,并不强求严氏跟着。
宋氏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小院子,离的周旻远远的。
她头上包了布,既然婆母派人来说自己病了,也只好